第二百六十章明知故犯
“孙女给祖母请安，”崔琬甫一进了松鹤斋，便觉得今日的气氛，颇是有些不同寻常。
可是，她自觉今日之事做的隐蔽，连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她都没有告诉，便更不可能被老夫人知道了。
莫不是那韦家的那个穷酸举子，以为自己如今扒着三甲的末尾，勉强得了个进士的名号，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登门向老夫人求娶她了？
简直是自不量力。
崔琬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和憋闷，水眸半抬，看着老夫人道：“不知道祖母唤孙女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给孙女吗？”
崔琬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思考着，若是老夫人真的提出，要为她与那穷举子定下亲事，她又应当怎么拒绝。
不过，老夫人倒也没有留给她多少思量的时间。
“吩咐你？”她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正跪在堂中的崔琬，轻轻呵笑了一声。
“二姐儿不是一向很有主张吗？哪里还用的着我来吩咐，我吩咐你的话，你又可曾有过半次，记在心里过？”
她说这话时，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喜怒，崔琬一时之间，颇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老虔婆是今日偶然得了闲，把她唤来翻旧账的？
可是，手板打了，佛堂也跪了，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同样是孙女，凭什么她从来没有罚过崔珍，对崔瑜更是满心回护，甚至，还不惜为了崔瑜，当众下了大房那蠢妇的面子，可等到了自己这里，却不是视而不见，便是有意为难呢。
单说眼前的这桩亲事，若是她那嫡母，有胆子将她那穷酸侄子塞给崔家旁的姑娘们，那么，老夫人指定是会将她视作与大太太一样猪油蒙了心的蠢物，将她关起来思过了。
但是，放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老虔婆却没有半分不满的意思，反而抬举那个穷酸书生，迈进了靖阳侯府的大门。
“祖母……”崔琬心里虽然满是不甘，可是，即便是幼时二老爷最疼爱她的时候，也是万万不可能为了她，顶撞自己的母亲的。
更何况，此时的松鹤斋里，除却她自己，还有宋妈妈和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们，便只有老夫人一人在此，崔琬更是没有造次的胆量。
“祖母的意思，孙女不大明白，”崔琬姿态可怜的垂下头道。
“在小佛堂的这一个月，孙女已经明白自己的错处了，若是……若是祖母还在为孙女先前做的事情着恼，打算再罚孙女些什么，孙女也都愿意认的，还请祖母千万不要为此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若是那样的话，孙女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她这样梨花带雨，满面孺慕，话里话外，又全部都是对老夫人的体贴与孝顺，仿佛真的是一个肯委曲求全，只要能让祖母心里熨帖，便甘愿承受所有委屈的好孙女。
可惜，老夫人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既然二姐儿说，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错处，那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便是明知故犯了？”
“祖母？”崔琬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却仍旧不肯死心。
她攥紧了手里的锦帕，勉强笑道：“孙女……还是不大明白祖母的意思。”
毫无廉耻，还不知悔改，老夫人许久之前，便已然看透了崔琬的性子，此刻已经谈不上什么失望了。
她摆了摆手，芙蕖便走上前来，将崔琬和卢淮书方才的那番对话，惟妙惟肖的学了出来。
她每说一句，崔琬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心里的那丝侥幸也终于消失了个彻底，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愤怒。
“祖母……您遣人监视孙女？”崔琬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慌乱道。
“是哪位女使这样跟您说的？孙女……孙女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位姑娘，竟然叫她记恨孙女至此，不惜搭上阖府姑娘们的名声，也要编造出这样的谎话，来陷害孙女，祖母、祖母您千万不要信她的呀。”
“巧言令色，”老夫人再也没了耐心看崔琬施展，冷冷喝断了她，“卢家大公子此刻尚在鹿溪苑，莫非你是想让我将他请来，与你对质吗？”
崔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难道，竟然是这位卢家的大公子，到祖母面前告了她的状？
他怎么可以如此过分！
老夫人打眼一看，便猜出了崔琬的想法，她冷冷哼了一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也犯不着胡乱猜忌，我若是有心挑你的错处，用不着费心劳神，遣什么女使，夜以继日的盯着你瞧，卢家的大公子，更是没有那等闲功夫，为着你这么一个不知名姓的小女子，折返松鹤斋，在我面前，嚼你的舌根。”
“二姐儿——”她不错眼的看着崔琬。
“你惯是个爱为自己开脱的，不管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从来都不会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这天下之事的是非黑白，却不是由着你怎么想，便怎么是的，你也用不着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我只问你一句话——”
老夫人缓缓道：“若是今日之事，是珍姐儿或者瑜姐儿做的，你会怎么想？”
崔琬脸色登时一片煞白。
若是崔珍和崔瑜上赶着私会外男，那她自然是恨不能亲自拿条白绫，绞断了她们的脖子，成全崔家女眷的贞洁之名的。
可是，崔珍和崔瑜又不是她，她们是嫡女，亲事掌握在亲生母亲的手里，自然用不着她们自己去费心的，又哪里用得着像她这个庶女似的，冒着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说到底，还不都是二太太薄待妾生的女儿，不肯用心为她筹谋，这才逼得她，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即便是要罚，也要先罚二太太这个处事不公的二房主母才是。
老夫人看崔琬不语，摇头道：“二姐儿既然不肯说，那我便替你说了——”
“若是珍姐儿这样做了，你大概便会求到你父亲的面前，抬出你那死了的姨娘，哭诉你们母女的可怜，再以退为进，说愿意陪着珍姐儿剪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既能照顾了她，也能全了崔家姑娘们的名声，如此这般，八成便能哄的你父亲开口，为了保全你这个无辜受到牵连的好女儿，发落了珍姐儿。”
崔琬面上已经彻底没了血色，老夫人却继续道：“若是换了瑜姐儿，这招照样可用，不过，却会变成你暗中鼓动你父亲，到我和你四叔的面前陈情，请我们顾全大局了，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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