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心意
直到崔珍走出霁月居，崔瑜脑子里面还在回想着她方才的那番话。
实则就连那些，也只是崔珍知道的而已。
在崔珍不知道的时候，小裴侯为她所作的事情，只有更多的。
可是，这真的便代表着他心慕自己吗？
前世的慈宁宫，裴昭说话时的神情分明那般认真。
若说如今的喜欢是真，那这不同于前世的改变，又到底是从何而起的呢。
崔瑜摸不准这是堂姐太过爱重自己，因而想多了，还是此事真的有了改变。
这疑问憋在心中，以至于旁人在她面前提起“小裴侯”这三个字的时候，崔瑜都有些不甚自然。
更不用说，几日之后的中秋宫宴，在慈宁宫的不期而遇了。
可大概一个紧张之人，遇到另一个心怀忐忑之人的时候，气氛反倒会放松些。
崔瑜勉强抛开几日前堂姐与自己说的那番话，尽量用如先前一般的口吻，自然与他见礼，不想令这份或许的自作多情，玷染了眼前之人的赤诚之心。
却反而将裴昭迫的更为难安了。
崔珍一番直言，已然由邵景知以邀功之态，洋洋得意的说与了裴昭知道。
可得知自己埋藏了多年的心意，便以这样毫无准备的方式，说与了面前的姑娘知道，裴昭的心情却是各种滋味交织，复杂极了，唯一能够明白感知的，大概便是今日面对崔姑娘之时，那愈发明显的心跳。
“我……”宫檐悬挂的粉彩镂空神仙人物六方型宫灯映亮了裴昭半边面庞，也将他那微红的耳廓展露人前。
纵然久经沙场，可对着钦慕的姑娘表白心迹，对裴昭而言，却着实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但这事，总是要由自己来说，才能够算是郑重罢？
“有件事情……或许崔姑娘已然知晓了，可我却还是想要向崔姑娘剖白，”裴昭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小心道。
“如崔三姑娘所说，我心慕你，去岁十月那场相遇，其实并非是我与崔姑娘的第一次相遇，我……”
殿前已然燃起了烟火，染了缤纷之色的那方夜空，仿佛给裴昭那不知道看往何处的视线，提供了一个天然的落地之处。
此刻的昭平侯，已然失去了疆场之上的运筹帷幄，有的只是在自己心慕的姑娘面前的紧张失措。
裴昭道：“我那时，是奉姑母之命先行回京的，可却也存了私心，原本便是想要悄悄的再看你一眼的，之前也曾想过求娶之事，但裴家却搅进了河道银的案子，就连我也为人栽赃，沾上了通敌叛国的嫌疑。”
“这次西征之前，我便对自己发过誓，定然要洗脱自己的嫌疑，干干净净的走到崔姑娘面前，对你诉及我的心意，如今西戎已破，我想斗胆问崔姑娘——”
裴昭收回落在那方夜空上的视线，无比认真的看向了眼前的姑娘，拱手问道：“你可愿留一份站在你身边的机会给我吗？”
他星眸满是赤诚，“若得崔姑娘应允，裴昭在此立誓，此生仅崔姑娘一人，忧你所忧、思你所思，绝然不会令崔姑娘独涉险境，更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算计于崔姑娘，凡我所有，尽归崔姑娘所用，爱你、护你、敬你，相携此生，绝无旁人，更无异腹子嗣，若有违此誓言，折戟沉沙，魂消异乡，若是崔姑娘不愿……”
裴昭只觉唇角千斤重，需运起满身武功，才能将之稍稍提起。
却仍旧是艰难的笑着道：“也是裴昭无福，只请崔姑娘当作从未听过这番话，也请崔姑娘放心，日后婚嫁皆由你愿，定然不会有人因我之故，阻挠崔姑娘的决定，裴昭遥祝崔姑娘顺遂此生，与夫婿恩爱两不疑。”
崔瑜的呼吸倏然慢了。
她张了张口，不知因何竟然失了声，仿佛有往昔的幕幕画卷展现在她的眼前。
前世时，贺恂并非没有对她说过情话，就连上巳节，崔瑜也收到过许多公子奉与的鲜花。
或许是未曾见过剖白心迹之时，还要替对方解去后顾之忧，令旁人放心拒绝自己的；又或者是面前之人，为自己所做之事实在太多，崔瑜竟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感觉。
这方寂静令裴昭那颗悬着的心沉了又沉，下意识的便想要开口与面前的姑娘告辞。
他从不愿看她为难，又怎么会忍心她因着自己的剖白而面露难色。
但这却可能便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与她并肩而立了。
道辞的话便在唇边，却因着那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的不舍，生生转了个弯。
就在这时，他心慕的姑娘却开了口。
裴昭听她问：“去岁不是初次相遇，那我与小侯爷的初次相遇，是什么时候？”
裴昭心底苦涩，他倾慕的姑娘纯善如往昔，即便不想应他，也仍旧愿意赐他一个将心迹彻底道清的机会。
“景明二年……”裴昭看着她笑，不想让自己以苦涩面容，留在她的记忆之中。
他轻轻的道：“崔姑娘不记得了，那时宁王妃的表弟携妻小至冬州游玩，府上小公子纨绔，拿伤兵取乐……”
裴昭有些汗颜的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我那时大概只有这么高，却自不量力的偷偷溜去了冬州参军，正巧便受了伤，又因不肯低头，被那位小公子指使家丁们拿下，正要吃番苦头，却是天外石块倏然而至，紧接着，你便出现了。”
裴昭认真的道：“所以，是你先救我于水火的。”
竟然又是在为她可能的推拒而开解她了。
崔瑜恍了一下神。
下意识的问他：“所以……我二嫂嫂赠我的东西，真的都是小侯爷特意寻来的？”
那些东西，多半可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便能够寻到的。
裴昭轻轻的点了点头，仍是佯作轻松的笑着与她说：“算不得什么，能得崔姑娘喜欢，也是那些物件的福气。”
崔瑜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他：“是与邵世子游学之时，便已然开始寻找的吗？那若是小侯爷回京之时，我便已经与旁人定了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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