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日出

沈涵芝来到行宫的第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做了无数个梦。

一会儿是她前世的事情，任劳任怨抚养冷如霜的一双儿女，把所有嫁妆拿出来补贴侯府还不够，这些人还想要她外祖家的财富；一会儿梦境又被大量的白光和模糊不清的声音和画面塞满，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依稀听到有人在求救；一会儿又是池念安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眼神空洞，而赶来为池念安收尸的是穿着盔甲的萧盼绫。

最后一个梦，沈涵芝梦到了赵北辰。

梦到赵北辰造反成功，登上了大宝，把赵天睿及他的党羽都杀得一干二净。可赵北辰做完这些，并没有使大梁得到回春，潜伏在大梁里的南疆细作太多太多，有的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梦境结束的时候，赵北辰又亲自挂帅出征。

沈涵芝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外面的天还是蒙蒙亮。睡不安稳带来的头疼让她后知后觉皱起眉头。

天还没完全亮，沈涵芝却睡不着了。

她披了件外衫，没有惊动任何人，悄声出了碧游园。

“暗三，你在吗？”沈涵芝低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但沈涵芝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

一下沈涵芝就觉得安心不少。

沈涵芝漫无目的地在碧游园附近逛着，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那些梦，如同附骨之蛆，无法甩开。

静谧的行宫里只有值夜的宫人，见到她纷纷要行礼，被沈涵芝阻止了。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沈涵芝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地势开阔的高处，惊讶地发现还有一个秋千。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过去，坐在上面轻轻晃动，抬起头望着天，看星辰和月亮相携着隐没在云层里。

此时东方泛起点点红霞，沈涵芝望着东方，忽然懂了为何偏偏是这里有一个秋千。

赤色的太阳从东方一点一点爬出来，升入云彩之中，清晨的霞光洒满了大地，震撼得让人无以复加。

沈涵芝看入了迷，也失了言语。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沈姑娘倒是会选地方看日出。”沈涵芝回神，仓皇回头，发现是赵北辰，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一点声音没听见不说，难怪暗三没提醒她。

沈涵芝仓促想要起身行礼，被赵北辰阻止了：“沈姑娘不用多礼。”

见赵北辰缓缓向前，沈涵芝有些尴尬想要逃离：此时的她还穿着中衣，只披了件外衫，头发就用手简单拢了一下，用发带扎上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蓬头垢面”。如此狼狈的模样就这么暴露在赵北辰眼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赵北辰却是看着日出的方向，温声宽慰道：“沈姑娘放心，本王不会说出去的。”

沈涵芝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向赵北辰，却发现这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一下子泄了气。

她能怎么办，有命脉捏在赵北辰手里，还不是要装作没看见。

沈涵芝索性不去在乎这些虚的，也看向日出。

微微燥热的晨风挟着露水的湿意吹起两人的衣角发梢，把沈涵芝的头疼和烦闷吹散了不少。

忽然，沈涵芝的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嘴上下意识就问了出来：“王爷有没有想过……”说到一半，沈涵芝出走的理智忽然回来，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暗骂怎么能在这里问这种问题。

赵北辰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涵芝：“沈姑娘觉得本王有没有？”

竟是懂得了沈涵芝的未尽之意。

沈涵芝哪敢说这种事，刚才她都觉得自己疯了，只能摇头：“臣女不敢妄言。”

赵北辰也不恼，道：“沈姑娘可要小心，这种事不能这么轻易地说出来。”沈涵芝忙不迭点头：“臣女谨记。”见此，赵北辰忍不住笑出声来，换了个话题：“沈姑娘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提到正事，沈涵芝还是有点惭愧，因着要来行宫，她光顾着回想圣上是哪天遇刺了，没有顾得上李修鹤那边。

“臣女怀疑，李修鹤此次来行宫，身上携带了母蛊。”沈涵芝道。

闻言，赵北辰的气息一下变得危险，却又很快恢复成刚才那副平和的样子：“对沈姑娘有什么影响吗？”沈涵芝点头，又摇头，倒是把赵北辰看疑惑了。沈涵芝解释道：“只要不靠近李修鹤就行，王爷给的药很奏效。”

“望沈姑娘务必保护好自己。”赵北辰颔首。

“多谢王爷挂怀。”沈涵芝诚惶诚恐。

日出也看的差不多了，沈涵芝面临一个难题：她出来的时候没什么人，可现在不少人都醒了，她该怎么回去呢？

赵北辰给她指了条明路：“这里有条小道，没什么人，你顺着下去就能从碧游园的后门回去。”

沈涵芝来不及思考为何赵北辰这么清楚，匆匆谢过赵北辰，顺着赵北辰指的路离开了。

“也不问问真假。”赵北辰失笑。

蓦地，赵北辰想起方才沈涵芝的那句话，神色一下变了：“暗一，去试探一下李修鹤身上是否有母蛊。”话音刚落，赵北辰身边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就看你是不是会亲自来了……”赵北辰望着京城的方向，喃喃自语。

匆匆回到碧游园的沈涵芝才迈进自己的清凝轩，就被翠云和翠柳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抓住。明明她才是主子，却莫名地有种满头大汗的心虚感：“反了不成？”

翠柳抱着手臂，神色幽怨：“小姐，你可叫奴婢和翠云一顿好找。”

翠云松开沈涵芝，道：“小姐下次不要乱跑了，若是弄丢了小姐，奴婢和翠柳可怎么办？”

闻言，沈涵芝莫名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好好好，下次定不会了。”沈涵芝举手投降。

“可不要和我娘讲。”沈涵芝转头又想让俩丫头为她保密。翠云和翠柳对视一眼，翠云点了点头：“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怎么觉得翠云这话是在讽刺她呢？

沈涵芝这会儿还真不敢回嘴，生怕这俩丫头嘴不严实，全部暴露给了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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