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爱比死冷
如此多的信息让我下意识的有些慌神。
语音信箱中最远的时间来自六年之间,最近的时间来自十天以前。
不知不觉中,握着手机的指尖情不自禁的有些轻颤。
决定顶着白谨言的身份活下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白凤凰一刀两断,从此两世为人。
事实上,我一直做的不错,哪怕最艰苦的时候也照样挺了过来,现在才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事到如今,还有资格聆听这些信息的,也应该是那个早就死了的白凤凰,而不是我这个名为白谨言的游魂了。
下意识的伸手点了一下屏幕,跳出来的消息依旧明晃晃的毫无反应。
我这才恍然大悟的重新操作了手机上的按键,也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被塞满了的语音信箱。
至此,聪明的做法应该是将其哪来的放回哪里去。
这手机出现在这里太过蹊跷,像个准备侮辱我智商的陷阱。
又或者设下陷阱的人自认对我十分了解,清楚这样的陷阱和我那一向自命不凡,实则令人捉急的情商恰恰相配。
然而明知如此,我的指尖却在返回键上停了停,许久后向下移动了一下,轻轻的按了上去。
没等语音信箱中的内容读取出来,我就已经开始后悔。
即便确定这附近的确是没有人的,也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
可这背叛了主人的手机却偏偏拉拢了我的手指,一起来违背本心的和我作对。
就在这挣扎纠结的片刻中,手机接收到了相应的指令,打开了一封时间是半年前的语音信息。
从中传出的声音优雅温存,让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其中的内容,顷刻间就已经心痛如绞。
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机就地摔碎,传出的叹息却硬生生的止住了我的动作。
“第七年了……我已经等了你七年,要是你还在乎我的话,能不能来梦里看看我呢?”
他的话轻如柳絮,其中寂寞缱绻的情绪如同子弹一样稳准狠的击中了我。
他难道不明白?就算我真的死了,也是永远没脸再见他的了。
这样执着的等一个伤害了他的过去,真的值得吗?
心中纷乱的发出了质问,在顾夕夜那里头痛的后遗症再次袭来。
我下意识的抬手掩唇,阻止了那一声不争气的哽咽。
手机却也因此从指间滑落,颓然掉落在了漆黑的大理石地板上。
语音信箱不顾我的苦痛难捱,一条一条的往下自动开始了播放。
其中的留言全都细碎的并不完整,我却轻而易举的可以听懂其中蕴含的意思。
“你是怕见我才躲着我的吗?没关系的,我的脚早就不疼了,我也早就……不怪你了。”
“今天吃到了你曾经很喜欢的菜,真是让我为难啊,留在厨房里练了很久,还不是过去记忆中的味道,按照师父说的上香祷告,写了你的生辰八字,不知道你能吃得到吗?”
“我今天见到了白谨言,她还好好的活着,来求我让她嫁入顾家,虽然她并不配得到我的怜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是答应了她。”
不要,不要——
不要再说了!
我也,不想再听了!
狼狈至极的蹭去了满脸的泪痕,我腿软的踉跄着扶住了梳妆台,尖锐的边角刺痛了我的掌心。
我却无意识的握得更紧,只希望这肉体上的疼痛,能达到我心痛的万分之一。
失魂落魄的蹲下身去,将那兢兢业业的手机捡了起来,我抖着手点开了日期最近的三四条信息。
“是不是我太想你了,才会觉得白谨言在不经意的时候竟然和你有几分相像?”
“我要结婚了,白凤凰,说来有趣,从见到白谨言起,我就一直有一个怀疑……”
“如果你还活着,我却已经得不到你,我该怎么办才好呢……顾少卿确实是个完美的男人,是我也未曾达到过的完美,任何人喜欢上他都是自然的,只除了你。”
最近一条的信息,来自十天以前。
那个时候,我还和顾少卿一起漂泊在某个贵族的轮船上不得自由。
轰鸣的脑子疼痛的像是快要炸开,我死死的咬着下唇,不意外的尝到了鲜血的甜腥。
这一次,这条信息经过了仿佛一生一世的沉默,那声音的主人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或喜或悲的情绪,到了此刻只余下了淡漠与了然。
“……我想好了,白凤凰,如果我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
那一刹那,我福至心灵的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双幽深漠然的瞳孔。
一别经年,他的瞳孔如墨,无论何时何地看去,依然是动人心魄。
名家定制的西装衬托出了他身为秦家少爷的十分清贵,高高在上不染凡尘。
我恍然大悟,如遭雷击。
今天是他的婚礼。
在我意识到之前,整个人就要进颤抖的不成样子。
像是栖息在夜色中的幽魂忽然见了正午的烈阳,魂飞魄散又瑟瑟发抖,却不知道该像谁求饶才好。
怎么可以求饶呢?
从我侥幸不死开始,一路走到今天。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现在到了面对债主的时候,不是应该一身轻松,死得其所的吗?
走廊上高跟鞋登登登的追随过来,小师妹提着婚纱美丽动人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喜悦又温柔的撒着娇:“不就是个旧手机,忘记带着也不要紧,还是别误了吉时……”
秦当归没有看她,他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牢了我,字字句句如不见血的利刃:“滚出去。”
她娇艳的笑容僵在了唇角,脸上的羞红转瞬间苍白如纸。
过了仿佛一辈子的时间,她才愣愣的,转过眼来怨毒的凝视着我。
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我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唇角血线分明,如地狱中爬出的厉鬼,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绝望与不甘让我浑身颤抖,分外羞惭。
原来这并不是一个什么陷阱。
原来我辛辛苦苦藏到了今天,依旧逃不过天意二字。
原来我最初的决定并没错,只是低估了秦当归的深情,也高估了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避开了小师妹的眼神,我垂下眸去,不敢再看。
她绝望的挤出了一抹笑来,苍白的仿佛一触即碎,不可置信的低声喃喃:“师哥……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好……哈哈,好!”小师妹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怨恨的看着我勾了勾唇角:“你赢了,白谨言。”
我赢了?
听着她心碎欲绝的摔门而去,我狼狈的露出一丝苦笑。
这样子,也可以算是赢吗?
小师妹决然而去,房间中就只剩下了我和秦当归两个。
我无话可说,也不看他,只是定定的瞧着地板上笔直来回的花纹。
轮椅轻轻的响了一下。
在我回过神来以前,一道修长漆黑的剪影已经从头到尾的笼罩了我,让我躲不开避不了,只能强迫着自己抬起眼来,看向了他的脚踝。
层层的衣物之下,伤痕必然还在。
可受伤的人已然康复,经过了无数我想都想不到的痛苦复健以后,居高临下的站在了我的面前。
那些疼痛,全都是我亲手给予。
让我只是想一想,就已经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也存心不想让我好过,看向我的视线一刀一刀的将我戳的三刀六洞,唇角竟然还挂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他一字一顿的叫我的名字:“白凤凰。”
说着,他还生怕我痛的不够痛快一样,下意识的伸出手,遥遥朝着我伸了过来。
我不大确定他是想要掐住我的脖子,还是狠狠的甩我一个耳光。
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勇气和力量,双腿发软的跪倒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肯收回。
我唇角的血迹嫣然而下,一滴滴的落在了他光可鉴人的鞋面上。
他父母临死前的悲鸣,他被废了双脚时看我的眼神……
很奇怪的,我却突然哭不出来了。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我做梦都害怕有一天会被他揭穿身份。
比起这样,我倒是宁愿死在顾老爷子手里,技不如人,就该别无怨怼。
我的父母,至亲,堂姐一个个的离我而去,在这个世上,我早已再无亲人。
比起死来说,我更怕他此刻看我的眼神。
或者说,我宁愿立刻去死,也不愿看他为我心痛一分。
哪怕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啊。
“秦焱。”
许久许久,我听到自己牙齿打颤,含糊不清的声音:“我对不起你,但对不起的又不止你一人而已。”
他收回手,垂了眸子听我说完。
我却早已甘愿引颈待戮,最艰难的一句话说完,心中反而如坠深渊般得到了平静。
“我愿意以命抵命的偿还我父母欠你的一切,只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
我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和他对峙。
他沉默很久,才喜怒难辨的开了口:“你对不起的第二个人,是不是顾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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