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回不去了

夏家的公司现在已经和十七楼一样都已经关了，不再开了。曾经的地标建筑，现在却一派落寞，只剩下凛冽的冬风偶尔刮过的时候，疼痛能够让人感觉到一丝清醒，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那么的真实。一切都已经在须臾中颠覆，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裴铮看着眼前的建筑，有些感慨的样子，我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裴铮一边走，一边四处看，就好像第一次来这里时那样好奇，可是我知道，他只不过是想用最后一点时间，把这里的一切都再度刻进脑子里罢了……

我陪着裴铮走到公司，从办公室里拿了点东西，裴铮却转头看向我，“我还想到处看看。小的时候，在父亲还没有决定不培养我在这方面上的能力时，我一直都跟着父亲在这边转，算起来也是有感情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

裴铮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看他失落的样子，连忙开口道，“既然你想看看，那我们就多走一会儿吧。”

然后，我便陪着裴铮在公司里转了一圈，然后最后才上楼到了夏老爷子的办公室。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定期打扫，所以都蒙上了一丝灰尘，上手一抹就沾了一手的灰，裴铮看了一眼，视线便转移到另一边的办公椅上。

“我小的时候，父亲曾经让我来过这里。他让我做一个选择，他问我，喜不喜欢这里。”裴铮看着那间办公室，好像回想起了什么温暖的画面，而面目柔和，“他问我，如果有一天，有机会，我自己愿不愿意坐到那张椅子上，就像父亲一样……”

“我说，我不想那样，那个凳子太高，我够不到，就算上去了，也许也会摔下来。”裴铮轻描淡写的一笑，“我当时很小，那句话是有口无心，可是父亲却好像听明白了我以后要走的道路和命运一样，直接笑着把我抱起，再也没有问过我那句问题。”

“这么多年了，我做的事情都是父亲暗示的或者父亲默许的，我一直都很佩服父亲，他并不相信那些封建迷信，易经八卦一窍不通，可是他能选择最适合我的道路，这是比求神拜佛还让人觉得神奇的，那是一种彼此之间的了解与信任。”

“只有父亲那时候，通过我那么一句无心之言明白了，我根本不适合做生意。那个凳子太高，所以我一直都无法上去，就算可以，我也坐不住，就像现在，即使我上到了那椅子上面，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一切。”

裴铮继续走着，眼神落寞，“以前这里，没有这么多东西。只是后来添置的，可是我一直都没注意过，现在想来，不能怪世事改变得太快，只能怪我自己明白的太晚，很多事情，原来早在我不经意之间，一切就都变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在改变中渐渐习惯，却也在习惯中慢慢改变。我在十七楼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我也没有想过，权倾一时的夏家，竟然就会这样没落，甚至一朝倾倒，瓦解得太过迅速。

所以说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无法想到的，也是你即使想到，也无法避免的。C市的改革必将引起这样的动乱，夏家不过是出头鸟，之后一定还会有更大的纷乱，只不过那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就都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我不否认，夏老爷子绝对是一位经商，生意上面的天才，若说这些年谁为C市做了最大贡献，夏老爷子必然首屈一指。可是夏老爷子最大的失败，其实就在于他是黑白通吃，荤素不分的，虽说起步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都跟黑道沾点关系，可是一旦等到做大做强，这种做法的弊端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俗话说，坏人遇到坏人会学乖，好人遇到好人就会变坏，黑道想转白真的很难，C市有很多先例都是折在这个地方。只是如果是夏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兴许还有希望，或者说应该可以完成，坏就坏在中途，夏老爷子生病，而裴铮根本不足以担当这一切。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曾经一手遮天的夏老爷子已经过世，夏家树倒猢狲散，十七楼也不复存在，曾经那样强大的商业帝国就这样一朝覆灭，甚至几百年后，C市的历史上，都不会有这么一笔。

难怪裴铮看着这里，会觉得触景伤情。若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突然被人篡改，曾经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没有作用，不能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恐怕我也会觉得心里难受。明明解决的脉门就在自己眼前，可是自己却不能伸手一握，怎么甘心。

我跟着裴铮一起走遍夏家的每一处角落，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我跟在白夜萧身边，还有Linda，不知道Linda现在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她也算那个时候帮过我。算是于我有恩，还有倩姐，可是我们都很久没有联系了。

人就是这样，一生盲目的前行，手里好像装着一个漏着洞的瓶子，一路走，一路洒，岁月如水就这样一点一点流失，曾经陪伴我们的人，也随着水珠蒸发不见，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不必为了已逝去的而伤心，不必为了新的到来而不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老天不会真的那么不开眼，总有一天，他会把一切欠你的，都还给你，只要你愿意耐心地去等，就一定能够等到那一天。

裴铮的手在公司里的家具上轻轻抚过，好久没有人来过，已经落下了一层灰，裴铮看着手上的灰尘发呆，突然蹦出一句话，“要是所有往事的劣迹斑斑，也能这样一抹，就什么都没有了，该多好。只是可惜，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是啊……”我笑了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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