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想做他人手中的刀刃
抄手游廊的角落，一双阴鸷的眼睛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眸中兴味盎然。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宋真言才缓缓收回目光。
真有意思。
燕凌儿缓缓睁开眼睛，只觉眼皮有千般重，像是挂了秤砣一般。
眼前的帷帐颜色素雅，样式简约，几乎是瞬间，她就意识到这是宋徽之的房间。
燕凌儿瞳孔一缩，她怎么会在他的房中！
想必是她在牢中情绪过于激动，宋徽之将她带了回来，又不好去别处，只得将她安排在此处。
“醒了？”纱帘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燕凌儿呼吸蓦地乱了，她略有几分慌乱，向纱帘外看去。
一道如青竹般的身影稳坐在桌旁，手中执着茶壶，茶水涌出壶嘴，与杯壁碰撞，声音清越。
帐边香炉中烟气缭绕，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房中，将那道身影衬得有几分模糊不清。
燕凌儿撑着床板艰难起身，再一抬头，便望见那道身影向她走来，足音轻浅。
宋徽之拂开纱帘，对上燕凌儿讶异的目光。
她面色虽不红润，却也算不上苍白，神情灵动，想来已经从方才的悲怆中恢复了。
他稍稍放下心来，对上她的眼睛，毫不留情道：“蠢。”
燕凌儿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什么？”
“说你蠢。”宋徽之一拂宽大袖袍，在燕凌儿身旁落座，淡淡道，“一个整日里喊着要复仇的人，仅是一点刺激罢了，便轻易暴露情绪，甚至还晕了过去。”
燕凌儿抿起唇，眸光闪烁。
燕家祸事有王氏的一份功劳，今日见到王氏，往日种种在眼前重现，王氏往日的盛气凌人与今日的苦苦哀求对比极为强烈，甚至让她感受到几分讽刺。
有的人哪怕是在死亡面前，也依旧不惧，以一身风骨立身。
而有些人，一闻到死亡的气息便摇尾乞怜，不惜对以往自己最看不上的人下跪。
父亲的牢房中，承载的是燕凌儿此生最为痛苦的回忆。
牢房中的布置依旧，可父亲蒙冤，已经魂归西天，再也无法与她相见。
她心知宋徽之说得有理，她现在应做的事情惟有复仇，一柄复仇的刀剑，不应被其他情绪摇撼心神，若被他人捉住把柄，反倒不妙。
“多谢宋大人。”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多谢您今日助我，我会谨记您的恩情与教导，从今以后，我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轻易暴露于人前。”
宋徽之撞上她清亮的目光，蓦地一怔，旋即侧过头去：“如若你的复仇之路上缺一位盟友，可以与我合作，我今日可以带你见到王氏，明日就可以做到更多。”
他们目的趋同，燕家之案有冤，燕家父亲是位忠臣，燕凌儿为燕家之后，他有意帮上一把，也算是互惠互利。
燕凌儿闻言，不由得垂下眼帘，心下有几分犹豫。
宋徽之诚意十足，今日带她看过王氏，是一份极好的投名状。
他知道她的底细，却没有暴露出去，反倒处处帮她。
可是他果真值得信任吗？
宋徽之是位权臣，焉知他不会有其他目的。
燕家已经容不得再一次背叛了，她为燕家而战，但不想做他人手中的刀刃。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宋徽之起身，他缓缓行至门前，侧过身来，“我想要一个合我心意的答复，燕姑娘，慎重。”
话毕，宋徽之转身离去。
房门被关上，室内重归寂静，香炉中的香似乎燃到末尾，烟气已经有几分稀薄。
燕凌儿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万千思绪难言。
翌日，燕凌儿虽没有做出决断，但还是打算好好答谢宋徽之一番。
他带她见了王氏，又带晕过去的她回府，事事办得周到全面，就连昨日燃的香都有安神之效。
燕凌儿刚来到宋徽之书房外，便听得房内传来一阵娇笑。
“徽之，几日后是本郡主生辰，日子重大，我需得好好打扮一番。”燕凌儿透过门缝向内看去，见叶安暖坐在宋徽之一旁，向他投去的目光含着几分钦慕，“今日我瞧着风和日丽的，是个采买首饰的好时候。”
宋徽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面前的书卷上。
叶安暖全然不在意，柔声细语道：“我听闻京都新开了一家首饰铺，近日在京都官宦贵女间很是红火，徽之可有空陪我逛逛？”
“既然是郡主的吩咐，下官责无旁贷。”宋徽之放下书卷，眸底暗含几分厌恶。
“那我们走吧。”叶安暖笑意愈深，提步向门口走来。
糟了！
这郡主一向对她看不顺眼，若是碰上了那还得了？
燕凌儿一个激灵，迅速转身向一旁的游廊走去。
还未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道从容的声音：“喂，那边的侍女，给本郡主站住。”
此地不是侍卫就是侍卫，叶安暖口中的“侍女”指的必然是燕凌儿了。
她身体一僵，低头转身行礼：“郡主安康。”
叶安暖端详着她，忽地冷笑一声。
此人遮遮掩掩，她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侍女是燕凌儿，与宋徽之交情甚密。
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还真能翻过天去不成？
今日她便好好惩治燕凌儿一番，叫她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图不属于她的东西。
如此想着，叶安暖勾起唇角，一直没让燕凌儿起身。
行礼的姿势最是难捱，若是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总有坚持不住的时候，到那时再治她一个大不敬，理由也正当，惩罚也最重。
燕凌儿额角渐渐冒出冷汗，双腿也止不住打颤。
她低眉顺眼，知道叶安暖这是故意想找借口惩治自己，于是便咬着牙，迟迟不松懈。
宋徽之刚踏出书房门，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动声色上前，淡淡道：“怎么还不起来？还要郡主提醒你起身不成？”
叶安暖神色一变，却不好让燕凌儿再行礼下去，只得道：“一个奴婢，也要本郡主提醒吗？”
燕凌儿闻言，迅速起身：“谢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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