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善战者

可以说从入京开始，唐清枫都处于一种类似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他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更看不懂京城。

浑浑噩噩的入京，浑浑噩噩的入宫，浑浑噩噩的跟在老八身后来到了御花园，浑浑噩噩的坐在凉亭之中。

老八笑了，望着浑浑噩噩的唐清枫，突然没来由的说道：“朕，有些羡慕你了。”

“啊？”唐清枫的双眼终于对焦了：“啊！”

老八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天下皆知朕当年亦是出身军中，天下更知，朕在军中奋勇作战斩敌无数，斩获无数，军功无数，可这功劳簿上却没有朕的名字，你可知为何。”

唐清枫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开口。

同样出身南地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无非就是那点破事呗。

“因此朕才说羡慕你，立了功劳，便有人为你请功，与朕说，还专程派人吓吏部、威胁兵部，谁说是敢贪墨你半点功劳，不认你这功劳，这为你请功之人必会如同见了仇人一般刀剑相向。”

唐清枫的面色有些发红：“有…有赖韩大统领栽培。”

作为一个边军副帅，作为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唐清枫能说出“栽培”二字，着实有些难为他了，更别说到了副帅这个级别，已经没有“栽培”这说法了。

“倘若当年也有一个韩佑，提携朕，栽培朕，想来，朕…”

顿了顿，老八不再言语。

唐清枫就是个铁憨憨，傻乎乎的说道：“陛下必能成统领四方军马之帅。”

“错，是朕必能早日夺得大宝。”

唐清枫：“…”

这就属于是表明心迹了，老八是想让唐清枫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皇位，不是他受了百般不公后才被逼的造反，而是他早就有这份“野心”。

以前老八可不敢这么说，现在朝堂有三省，东、南、西、北除了东海外，其他地方都算安定，现在老八也敢说这种话了，毕竟将来真要是做出了功绩，成了明君，总不可能说自己是被逼的才当皇帝吧。

这就和成功人士似的，成功了就开始说自己过去多有志气如何如何的，要是不成功，说这话容易被笑话。

“因朕看不惯这天下，看不惯天下这般模样，看不惯，朕便要动手，动手去改变，想要改变这天下唯有坐在那龙椅之上成为九五至尊。”

呷了口茶，老八继续说道：“奈何朕还是将事情想的太过容易，即便成为了九五至尊，有些地方依旧无法改变，鞭长莫及，就好比…”

唐清枫的智商终于占领高地了：“东海。”

“不错，盛世不临，便是乱世，乱世之地，需良将、需悍卒、需猛士，不破不立，东海无猛士，无悍卒，更无良将，舟师更是形同虚设，朕需你去，去为我大周卫戍东海，需你任这舟师大帅为朕寻得无数猛士，无数悍卒。”

唐清枫依旧是铁憨憨本色：“可末将，不善海战。”

“朕知晓，朕问你，你可善山林作战？”

唐清枫愣了一下，问的这不废话吗，不擅长本帅带着南军出关入林作战杀的那些没眼色的异族部落丢盔卸甲，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朝廷不是派人去核验军功了吗。

老八笑意渐浓：“据朕了解，在秦王、楚王、燕王府小世子出关前，你从未带着大军出关作战过，是也不是。”

“是。”

“奇哉怪哉，既未出过关，为何捷报频传，为何战功赫赫，难道你出关之前就知晓善山林作战？”

唐清枫恍然大悟，明白老八的意思了。

不善海战，那就和几个月前有人问他善不擅长丛林作战时，他也会回答不擅长。

“故善者之战，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你在南关担任副帅虽无战功，却将南关三城治理的有条不紊军民同心，倘若你如北关那些战将一般每日都想着出关而战，朕反而不放心予你大任，关于海战一事韩佑与朕已是讨论过，要你担任舟师大帅并非是要建造海船出海而战，而是先整顿舟师，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待你重建舟师大功告成后，自会精通海战了。”

老八是聪明人，看出来了唐清枫有些抵触，似乎对担任舟师大帅一事极为犹豫。

正是因为唐清枫犹豫，抵触，反而让老八更加欣赏他。

大周四地，四帅，统领一方大军是何等的威风，何等光宗耀祖名传天下，如此大的机遇放在了眼前却没有马上红了眼嗷嗷叫，足以证明唐清枫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稳重。

“朕意已决，召你入京是因韩佑举荐，现在见了你，便知韩佑一如既往的不会看走眼，朕对你极为满意，此事便这么定了，何时启程赶赴东海，你与韩佑自行商议便好。”

天子就是天子，不容除了韩佑外的任何人拒绝自己，说完后冲文武点了点头，事情算是谈完了，蒜公公让小太监们上菜了。

“末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清枫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定不辱命。”

关于东海那边的事，唐清枫也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知道那地方乱的要命，原本想着在南关外建功立业，现在要去东海，干的还是不擅长的事，反倒是让小唐同学的内心渐渐火热了起来。

人生就是如此，机遇与挑战是并存的，怕就怕抓不到机遇，想挑战都没的挑。

菜不多，很精致，老八难得夜落前喝了几口酒，不谈东海，只谈南关之事，唐清枫渐渐放松了下来，侃侃而谈，军务、民生、保障营、关外局势等等等等，都有着极为独到的见解。

毕竟人家小唐同学是专业的，越是说，越是聊，老八越是满意。

相比于战阵之事，唐清枫更像是后勤方面的人才，尤其是对军伍的处境、需要、看重的，每每说出一句话都是一针见血，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个出自世家自幼几乎没受过太多苦的世家子。

彻底放松下来的唐清枫没有将老八当皇帝，而是当做一个将军，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认为战争的关键无外乎两件事，军心，以及钱粮，钱粮与军心又可以当成一件事，如果军伍衣食无忧受到极好的优待，军心自然是鼎盛的，军心高涨，未战，已是先赢了一半。

老八连连点头，就连文武也是表示认同，

望着侃侃而谈的唐清枫，老八恍惚之间在前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多年前的影子。

都是年少成名，都是自幼熟读兵法，都是有着大志，唯一的区别是二人在家族中一个受到最大的关注和照顾，一个受到最大的冷漠和背弃。

“朕，敬你一杯。”

老八亲自为唐清枫倒了一杯酒，后者受宠若惊，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文武与老八都露出了笑容，军伍，就是应如此的，心无杂念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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