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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片甘心入相府


她挣扎着猛地起身,推开那些侍卫向前跑去,却又一次的被拦了回来。四五个人硬生生的把她按跪在,抡起手掌往她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耳朵顿时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疼,从来没有人打过她,就连小时候,她把大庙里菩萨的净瓶打碎了,娘都没舍得打她。她低着头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紧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沐苏生,我是粟粟。”

她不知道他们打了多少下,她只知道他们每打一下她就会说一句:“沐苏生,我是粟粟。”

当真是如沧海之粟么?无人记挂,无人在乎。

她曾设想过上千种见面方式,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般。沐苏生他不认她了!

耳朵了全是嗡嗡的声音,脸早已没有了直觉,她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她不知她是怎么回到先前避难的破茅屋的,醒来时就在这里了。睁开眼看到一同去吃酒席的他们几个都在,见她睁开眼忙问道:“小粟,你醒了?”

她张了张嘴脸却是火辣辣的疼。

这几日,她一直躺在那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记得她,还是嫌她是乞丐故意不认她。

大家伙都过来劝她,她恍若未闻,依旧如此。

领头的乞丐实在看不下去过来劝她:“小粟,那沐大人可是当今王上亲封的国师,我们惹不起的。”

她不管他是谁!她只知道他是她的沐苏生!不知何时,她竟也沾了凡人的执念,忘了自己是只半妖。

“小粟,我们兄弟几个在一块儿也有些时日,却从未见过你这般,被打成那样还死不改口,你是不是和那个国师有什么牵连?”

见她依旧恍如未闻,领头的乞丐又接着说道:“小粟,不过你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牵连,这个国师生性冷酷残暴,这在王城人尽皆知的,你来的晚可能不知道。他是相府的嫡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打小聪明好学,承师于全真道教黄岩门下。王上更是封他为征西大将军,那一年立下赫赫战功,可了不得了,不知后来怎么身受重伤,差点没命,王上特请西域神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过我听人说那个国师是头部受伤。我们不管他是伤哪儿了,我们只管知道王上对其是十分重视,所以小粟,这个人我们更是惹不起啊!”

领头的乞丐一定没有察觉到,当他说到‘他差点没命时’她早已泪流满面,所以当他扭过头看她时,被她吓了一大跳。

粟粟抬起头看着他,缓缓的开口道:“大哥,可否给我讨些东西?”

那大哥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问道:“什么东西?”

“女子的衣服。”她怔怔的说着。

对,她要女子的衣物。只有女子的模样,才能让他想起她来吧。

领头的乞丐愣愣的看了看她,半晌未曾有任何言语,末了这才缓缓的走了出去。

一个月后,脸上的浮肿已经消失了。她摸着依旧清丽脸庞,想起半个月前她把耳坠当了。那是她六岁生辰时,娘亲送于她的,也是在那天娘下了山,再也不见。

这些年,她不管多难多穷,她都没有想过把它当了,这次为了进相府,她却把它当了。她想有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吧,总要为一些东西去牺牲另一些东西。

她拿着银两拖了很多人,这才让她进相府做个烧火丫头。

她站在相府后门前,等了不多久便听到一个管事的下人叫道:“……沐粟粟!”

她慌忙的走上前去,只见那人指了指她,示意让她跟着他。

相府很大!一路上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白玉石栏,琉璃屋瓦,一草一木皆彰显着主人的尊贵。相府极大,那人带着她一阵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院落前停了下来,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着浅粉罗裙,淡蓝色翠绿薄纱轻系腋下,模样俏皮可爱的丫头,甚是乖巧伶俐。

待细看了才发现,原是个丫鬟,只见那个管事的人对着那个丫鬟一阵嬉笑:“月儿,这个人,以后就交给你看着了!”说完便往她努了努嘴嬉笑着走开了。

那个小丫鬟看着他走远了,这才转身仔细的打量着她:“我叫晚月,四哥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了,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是。”粟粟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跟着她走进了院子里。

正走着紧,晚月突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让粟粟一时愣在原地,“我叫沐粟粟。”

粟粟思虑了半天,不知以他的姓冠她的名,他会不会多注意她一点。

“沐粟粟?与国师一个姓,以后还是免了这个姓吧。从今以后你负责把这里的盘子呀,碟子呀,凡是这里的食物盛具都要洗刷干净。若是没洗干净,或是不小心弄破了,上头要是责怪下来,到时候受罚的可不是你一个人,所以干活的时候一定要专心一点。”

粟粟拘谨的笑了一下:“我以后会注意的。”晚月并没理会她,径直往院后走去。

又是一阵七拐八拐后,粟粟随她来到了小院落里,只见晚月推开其中的一扇门走了进去,粟粟跟着也走了进去。屋里面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几套家具,两个铺位,虽是简陋了点,但对现在的粟粟来说却已算是好的。

晚月指着其中的另一张床铺对粟粟说道:“我也睡在这间屋子里,这张床铺以后就是你的了。”

说着她便拿起粟粟的包袱放于床上,拉着粟粟出了院门,急急地往回走去:“粟粟,快点,今天的活好多,干不完可就要被责罚了。”

就这样,晚月拉着粟粟洗了一整天的衣服和盘子。好不容易洗完了盘子,又要去各屋收茶具来洗。

在刷着一套带花纹的白瓷茶盏时,晚月说:“你可要刷仔细了,你看就是这些带这种花纹的杯子,那是姜姑娘最喜欢的,切莫弄破,或不干净了,到时受些皮肉之苦是小,小命不保才是真的。”

“就是些杯子,不至于此吧!”粟粟轻笑着,未曾放在心上。

“粟粟!”晚月一脸吃惊的望着她,道:“粟粟,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过相府的姜姑娘啊!”

相府的姜姑娘?粟粟疑惑的看了看她,笑着摇了摇头。

晚月吃惊的看着她:“粟粟,我的姑奶奶,你别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什么死啊?粟粟疑惑的看着她。而晚月则一脸严肃的望着她:“粟粟,你听清楚了,这个姜凛月姜姑娘以前是江浙一带的名门千金,后来家道败落,沦为青楼女子,但是她心性高傲,硬是卖艺不卖身。后来咱们爷去了南方,两人相遇,一见倾心。自此之后爷跟失了魂儿似得,天天想着那姜姑娘,硬是将她赎出青楼带了回来。在相府时,爷对其疼爱有加,还对其发誓要废了正妻岳云裳,立她为正室呢。然而相府老太太嫌这个姜姑娘出身地下,不配做正室,硬是从中阻拦,为此祖孙俩还闹翻了。幸得皇上出面调节,国师这才作罢。事后国师心疼姜姑娘,怕其难受,对其更是极尽宠爱,百依百顺,还特将这相府最大最华丽的‘西苑’赐予她,供她居住赏玩。侍奉的丫鬟、婆子、侍卫、小厮、倘若有半点疏忽,或是其他原因令其伤心,下场就会很惨,气焰甚是嚣张。就连我的名儿撞了她的名儿,就只能留在此间做个洒扫丫头了,所以,粟粟,你切记,千万别惹着她。”

晚月每次都是这么义正言辞,粟粟本是不当回事的!可是说得多了,她也是半信半疑了!真的有这么神吗?

日子一天一天冷冷下来,每次干完活粟粟的手都冻得没有知觉。伸手看着自己冻的红肿的手指,一阵苦笑。

临近年关,负责给姜姑娘传膳的一个丫头病了,一时半会也抽不出人,所以今儿晚月硬是让粟粟顶了班去。待姜姑娘用过膳后,她们便提着食盒往回走去。

正走着,晚月突然扭过头对粟粟笑着说:“粟粟,我忽然肚子很疼,你先回去啊。”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没了。粟粟只得一个人提着食盒,低头往回走着。想着自己还有好多活没干呢,她便加快了脚步往回赶去。

刚走至拐弯处,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低低的叫了一声,身子往后一仰,食盒里的盘子全部掉了出来,碎了一地,汤水溅了那个人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掏出手帕俯身去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只听那个人淡淡地说道:“下次注意点!”说完便撩起衣袍便向远处走了去。

见那人走了,她慌忙的蹲在地上去拣地上的碎片,许是太急了刚摸到碎片,手指似被蛰了下般,猛地缩了回来。仔细瞧去手指已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缓缓涌出来。

她低着头随手抓起一把碎土往伤口上盖去,便接着又去拣碎片。正拣着,忽然看到一个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夺过她的手,仔细的包扎起来。

她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她刚刚撞到的那个人。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把那些碎片拣干净,装入食盒。

“谢谢!”她拘谨的笑着,他却不理会她,只是将食盒放在我面前,起身便走了。

已是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恍惚出现今儿与晚月的对话。

午后回来时,晚月望着她满身的油污。

“粟粟,你没事吧?”

晚月一脸惊恐地盯着她。拿出斯帕不停地替她擦着。她苦笑一声,缓缓的进了屋里。晚些时,晚月一脸愁苦的说道:“粟粟,你这半年的月钱可是没有了!”

粟粟浅笑一声没有回答。

“粟粟?”晚月凑过来诧异的瞪着她:“你没事吧?你别难过啊!”

话音刚落,粟粟不禁轻笑了两声:“你看我像难过吗?”

她本就不是为了钱才来这里的!想至此心中不免好笑。

传完早膳过后,粟粟揉揉酸痛的肩膀,刚准备去吃早饭,便看见四哥面脸通红,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姜姑娘刚刚晕了过去,国师急招御医前来诊治,御医说是中了‘附子’的毒,国师怀疑有人在汤里放了附子,勃然大怒……”

后来说的什么,粟粟都忘了,只依稀想起儿时娘亲曾同她讲过这附子毒,她们做妖狐的,可万万不能碰这附子毒,偏偏这附子毒又需得用她们的血去引出来。不待她往深处想,就听到咚的一声。

她猛地回头只见晚月已晕倒在了地上。

她和四哥慌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还未开口,只见一队侍卫气势冲冲的走了进来:“国师有令,凡是这院的丫鬟,婆子,杂役,下人一律到西苑依水阁前跪侯,等候发落!”

她们被推搡着来到依水阁前,齐齐的跪着。晚月吓得一脸冷汗,浑身颤抖,泪眼婆娑的看着粟粟:“粟粟,我该怎么办?”

见她如此惊恐,粟粟忙伸出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浅笑道:“放宽心!我们会没事的!”

以前老听晚月说得罪姜姑娘,如何的惨。她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太了解沐苏生了,他是不会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的,更不会因此重责下人的,但是这次从晚月的神态来看,似乎一切都变了。

不过一会儿,只见沐苏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紫色锦袍,炫纹衣袖,双手附后,刚毅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神色,深邃的眸子如鹰般俯视着下面一干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霸气十足。有那么一刻粟粟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他,好久没见。

而他不再像以前那么俊秀、轻狂,更多的是一种稳重、霸气。恍惚中迎上他幽深的目光,慌忙低下头去。余光里粟粟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气质出尘,静静立在沐苏生后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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