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浮生尽歇（一）
就因为燕齐的这一句话，追完整个京城哭号连天，哀鸿遍野。火光映照在天地之间，仿佛是大地之上又升起一轮新的太阳。
翠翠被萧煊和沈意带回大营后就昏睡不醒，燕京知晓他们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去闯金国大营后自然对翠翠上了心，连夜派了宫中太医前来。
外头战火纷飞，萧煊作为主帅亲上前线御敌，而沈意则一直守在翠翠身边。
“她到底怎么样？”沈意看着须发皆白的太医捋着胡须摇头叹息，到底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太医摇摇头说道，“这位姑娘受了太大的刺激，气急攻心，怕是要留下病根了。”
沈意皱眉，“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太医这才说道：“以后这姑娘，怕是要痴傻一辈子了。”
“什么？”沈意心中讶异，随后又明白过来，翠翠这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难，可前阵子偏偏出了那么多事情。小米又为她……
沈意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忽然又想到了在大乐之野的日子，那个爱笑爱闹，有一双灵动眼睛的翠翠，再也找不到了吗？
“难道真没有法子能够医治她？”
太医摇摇头，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些惋惜之色，“这世上最是心病难医，那些事啊就是她心里头的刺，她想绕过去，就必须忘记，忘记了，也就……唉……老夫给她开些药，她身子虚弱，要好好养着。”
沈意缓缓点头，目光一直没有从这群脸上移开，在金国大营时她发现翠翠有些不对劲，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和萧煊始终是对不起翠翠和小米的。
这一夜，京城里人心惶惶，睡得最安稳的怕也只是病床上的翠翠。
萧煊从前线回来时，身上沾着血迹，几个精兵将领身上也都挂了彩，可是他们脸上洋溢的却是胜利的神情。刚刚的没有一个人就此放松下去。
燕齐紧接着发动了第二次袭击。
从深夜到晨光破晓，京城里的百姓无一不祈祷着萧煊带领的精兵能够击退燕齐——他们将与金国狼狈为奸的二皇子。
萧煊坐镇战场一夜没睡，沈意也彻夜未眠。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萧煊又从战场上下来了，但是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阴沉。
“燕齐死了。”这是萧煊对沈意说的第一句话。
沈意一看他的脸色就只是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她静静的等待着萧煊接下来的话。
“金国士兵里穿来谣言，说是我们昨晚连夜闯营，给燕齐下毒。哼，燕齐与虎谋皮，死也活该！”
跟着萧煊进来的几个精兵将领脸色也都不太好。
沈意想了想，问道：“他们是不是还要为燕齐讨回公道，不肯退兵？”
萧煊冷哼，“给燕齐讨公道，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沈意了然，看到的确是这样了。昨夜他们在翠翠营帐外听到的估计也就是要对燕齐动手的事情。
只不过翠翠曾说今天才是最后一天，既然燕齐死了，那么只能说明是那些金国人干的。萧煊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燕齐与虎谋皮，死不足惜。
不过燕齐终究是皇子，他在大逆不道也不能由萧煊毒杀，于是她又问“燕京怎么说？”
萧煊灌了一大口茶水，他满身的狼狈，眼睛里的光芒却锐利得很。他说：“燕齐谋逆策反，大逆不道，萧煊为皇家清理门户，是个大功臣——燕京好算计，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
沈意沉默须臾，燕京的确精于算计，不但没有问罪萧煊，反而是夸赞他有功。可偏偏又默认了是他杀了燕齐。
即便日后论功行赏，因为这事，萧煊也得背一个杀害皇家子弟的罪名。便是不追究，也是把柄——他今日敢杀燕齐，明日会不会就敢杀燕京？
萧煊看向沈意，随后也不管有几个精兵将领看着，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媳妇，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坏呢？等这件事完了，咱们就归隐山林吧，管他什么燕齐燕京！”
沈意心头一动，荣华富贵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她轻声应道：“好。”
随后的日子谁都不好过，金国士兵因为燕齐的死怪罪到了萧煊头上，查干戈更是直言要为燕齐讨回公道，拒绝撤兵。甚至扣下了燕齐的尸体。
战争从皇子夺嫡变成了两国交战，京城百姓更是惶恐不安，朝堂之上也风起云涌。有大臣上书交出萧煊，换得金国退兵，也有大臣认为金国人贪得无厌，即便是把萧煊交了出去他们也不一定会退兵。
而燕京的立场很明确，哪怕是两国交战，也不会交出萧煊。
就是这样，萧煊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百姓的口风随之而变，他们希望安宁，希望平静，于是不少人希望他们的平安能由萧煊换来。
“你可知现在你是众矢之的？”燕京好容易抽出一些空闲来大营里巡查。
萧煊冷笑道：“我自然知道，查干戈怕的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兵，你也怕。”
这场战争打下来十分辛苦，萧煊脸上已经退去了不少从前的稚嫩，此时他当真像极了一位征战沙场，百战百胜的将军。哪怕是面对着将来的皇帝，如今的三皇子，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燕京因为他的话神情一滞，“萧家世代忠诚，你我都明白。”
萧煊哈哈一笑，道：“明白，我明白。这支兵最后不还是你的？不过我总得为自己找后路。”
燕京眉头微皱，轻飘飘揭过了这一页，“如果能击退金兵，你便是最大的功臣。”
帝王之术不乏拉拢人心，萧煊看了他一眼，笑了，“好，到时候可别少了赏赐。”
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两国交战，总少不了流血牺牲。萧煊一次次率领精兵击退敌军，一次次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渐渐的，百姓才慢慢明白过来，引狼入室的是他们那已经死去的二皇子，不是这护着他们的萧殿下。
与金国的战争打了整整大半年。这年八月十五，是个月圆人团圆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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