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夜谈
这中宇很像古代的江南，即使在这夏季，也常是阴雨连连。
在一条乡间小路之上，一高一低两把油纸伞，在开着小花的田野间缓缓前行。
花儿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璃裳知道，那里面全是花儿娘生前的一些物品，或许抱着它，心里也是一种安心。
花儿娘走的很平静，并无什么忧虑。也是，这世上唯一让她忧虑之人也有了所托，算是死而无憾。
出殡之日，几乎全村人都来为其送行，这点，着实让璃裳意外，后来才知道，花儿爹曾经在村中对这些人多有一些恩惠。
所以在他死后，这些人对这遗孤，遗孀多是能帮则帮。
花儿娘安葬费用，都是璃裳出的，这场葬礼在整个村中都是从未见过的浩大，正式。
其实，这不过是璃裳的一点心意，因为，那日在院中所悟，让她的灵力又是增强了数倍，原来手指般粗细的灵力，现在已经有了小溪般源源不断流淌之势。
而且，神识也从近百米的范围，扩张到了千米之多，这发现，让璃裳不可谓不喜。
所以，璃裳觉得这一次的感悟，花儿娘对其帮助不可谓不大。
此刻，璃裳与花儿重新向着中宇行去，一路上，璃裳都会讲些新奇之事，让花儿大感好奇，时而还出声询问。
璃裳都是面含笑意，一一解释。
其实，做这些不过是璃裳想要早点化解其悲伤情绪。
孩子总归还是孩子，他们应该有的便是快乐。
虽然下雨，璃裳与花儿的脚上不但没有占上泥泞，反而干爽如初。
花儿因为璃裳的话语，却是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反常现象。
等二人到了中宇之时，无论脚，还是衣服都是完好如初。
回到原先自己所住的客栈，璃裳告诉花儿在那里等着自己，不要乱走。
随后找来小二，吩咐了几句便又匆匆出门。
这几日自己都没有回来，郭嘉那里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过在璃裳看来，郭嘉的地位就是再不济，也是郭南之子，也不至于真就被郭家处死。
傍晚，夜空挂着一轮明月，幽蓝的天际，哪里还有白日的阴沉。
郭家后山一处山丘上的小院中。
此刻的院中坐着一个灰衣少年，少年桌前放着一壶清酒，兀自对空独饮，眼中空洞无色。
但就在这时！
一道白光忽然一闪，少年眼中一动，待再次看去时，对面已经坐上了一个绝美少年，郭嘉目光一深。
“你终于来了。”并无惊讶，缓缓道。
璃裳一笑，扇子在胸口微微扇动：“哦？你这是在等我么。”
“是也是不。”
“这怎么说。”
郭嘉兀自又是喝了一口酒，道：“那日在我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是你吧。”
璃裳撇撇嘴，道：“是。”
“这就是了，你既然说了那一番话，定是要给我一些解释了。”
“我只是不想你死的那么早罢了。”
郭嘉一听，眉头一皱，也没有再说什么。
正准备拿起酒壶之时，却是被一只漂亮的不像话的手一把夺过。
璃裳仰头便是喝了一口，随后一口又是喷了出去，直咂舌：“这酒可真难喝，你居然喝的下去。”
说着又将酒壶扔给了郭嘉，郭嘉面色平静，看着这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少年，除了诡异，他想不到一个可以形容的词。
“好酒坏酒对我来说都是食之无味，没什么分别。”
“也是，一个连死都不在乎的人，好酒坏酒又有什么两样呢。”璃裳翘起二郎腿，悠哉道。
郭嘉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个可怜虫罢了。”
“……”
“随你怎么说。”
沉默片刻的郭嘉，皱眉道。
璃裳一笑道：“在这周围大概有近五十的家丁侍卫，只是为了监视你一人，你父亲居然这么看得起你，我若是他，放两个人都觉得浪费资源。”
“……”
郭嘉不说话，但是明显目光中有怒火在燃烧，当然这怒火不是对璃裳，而是那个所谓的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
“唉……无趣。”
璃裳莫名的一句话让郭嘉一怔，不明所以。
璃裳斜眼看了看郭嘉，道：“你还记得春满楼么？”
郭嘉目光一惊，而后道：“你是说白城？”
“嗯哼。”
“……”
“那日我可是也在那里。”璃裳一笑，她感到了那郭嘉情绪有些波动。
“我记起来了……我说三念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郭嘉惊讶的望着璃裳。
那日因为璃裳一出现，随后便是同姬梦尘飞出了春满楼，他原本还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个叫三念的是何许人也，结果一露面便是又消失了，过了几日也就忘了此事。
“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璃裳道。
“什么？”
“哦，别误会，我是看你魂不守舍的，在人群中比较突出，所以才注意了一下，没想到那样一个落魄公子居然是名动天下的郭家少爷啊，啧啧。”
郭嘉苦笑，他将璃裳这席话全当作了挖苦之意。
“在这家里，我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所以经常流浪在外，那日恰好路径白城。
这白城……是母亲生前经常惦念之地，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依旧感到亲切，就在那里呆了几天。”
璃裳恍然点点头：“你母亲是白城人？”
郭嘉摇头，叹道：“母亲从来没有提过什么故里，只是喜欢给我说白城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里的海……”
“这样，那里的海的确漂亮……”璃裳若有所思。
“漂亮又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
郭嘉喝下一口酒，苦涩道。
“母亲向来性子淡薄，生下我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便带着我在这里生活。”郭嘉看了一眼身后旧屋，目露思索怀念。
“可是，就在五年前，一场意外，就像那日一般，那个人怒气冲天的带着许多人到此，说是家中《绝刀九式》意外失踪，又看见贼子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母亲说没有看见什么贼子，那些人不信，说要搜查此处。
身正不怕影子斜，母亲答应了搜查，我知道那时母亲的心在痛，那个人居然如此不信任她。
可是，没想到的是！”璃裳目光一深，隐约知道了下文。
“没想到，他们居然在那尊佛像之后真的找到了那《绝刀九式》！
这明摆就是一场陷害！然而，却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替母亲说话，事实放在那里，母亲只得一声苦笑。
那日院中种满了母亲喜欢的一种花，雪白雪白的，很美，很美。
但是，母亲最后只看了一眼我，眼中再没有什么留恋，便是拔出那人腰间的刀自刎了……下去！”郭嘉声音变的有些颤抖，情绪也开始激动，璃裳静静得听着，不时的在想着什么。
“鲜红的血液溅在了那雪白的花上，看起来很刺眼……”
璃裳看了一下四周，哪里还有什么花朵，全是一些泥土，不过，可以看得出，这样肥沃的土中长出的花该有多娇艳。
“母亲就这样离我而去，我哭，我喊！
母亲却一直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些冰冷的目光，就如此注视着母亲，没有半点同情。
我不知道母亲究竟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痛恨，但是，那时年仅十岁的我，便是知道，母亲的死，绝对是这些人陷害而死的！
我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他们！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替母亲报仇！”郭嘉讲到这里，目光已是有些狰狞，放在那一张普通的面容上，更是诡异。
“我不觉得你的决心有那么大。”
“你说什么！”璃裳之话犹如一泼冷水般从郭嘉头顶灌下，郭嘉眼中暗沉。
璃裳一脸淡然：“如果你真有这样的决心，那日你就不会选择死了。”
郭嘉深吸一口气，璃裳字字珠玑，的确说到了他不愿承认的痛处。
呼！
郭嘉站起身，顺势便朝着后山方向跪了下去。
“娘！孩儿无能，没有找出凶手！孩儿无能啊！”砰！
砰！
砰！
连着三个响头，郭嘉最后一下便是挨着地没有再抬起，瘦弱身体不断颤抖，一行行清泪划过面颊落入土壤之中。
“唰！”璃裳忽然飞上了离此最近的一棵大树之上，隐藏下了身影，因为郭嘉情绪激动，声音过大，一些侍卫正朝着这边而来。
片刻后，十几个人到了这里，一看跪在地上的郭嘉，见其无事，眼中纷纷闪过厌恶之色，而后又是离去。
璃裳这才下来，坐回原处。
“你这样能起什么作用。”
郭嘉缓缓直起身，目光有些呆滞，看着那后山道：“是啊，有什么用呢……”
“你母亲那灵牌为什么没有字？”
郭嘉猛然转过头，盯着璃裳，目光一沉，思索道：“因为……那日之前，母亲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老是望着白城方向，不知道再看什么，而后还说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话？”
“她说若是自己忽然离世，她的灵牌不要留字……说自己是个罪人……才。”
“哦？”
璃裳一惊，朝着白城方向看去，那里会有什么？
过了许久，郭嘉的情绪终于是平静了一些，盯着眼前邪异少年。
璃裳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好像许多人都爱这样盯着自己看。
“是不是觉得本少爷很帅呢？”璃裳甩甩墨发，仰头一笑说。
这副样子好像在诠释老子天下最帅！
郭嘉虽不明白帅这个字的含义，但是看着璃裳那一脸欠打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眼角一抽。
“今天你就是过来听我说这番话的吧。”
“聪明！”璃裳一笑。
“……”
“其实呢，算也不算，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很蹊跷。”理上忽然道。
“什么？”郭嘉不解。
璃裳又道：“你看啊，这里面很多细节你都没注意到，你想想，为什么你母亲生下你以后就到了这种地方生活？
你们郭嘉男丁好像加你才三个，对于这样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来说，有一个男丁自当是天大的喜事，而你母亲也应该感到无上荣耀才是，可是为什么她会带着你来这里？而且，无人阻拦呢？”
郭嘉一怔，是啊，因为出生便在这里，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层面，不过还是说道：“母亲性子淡薄……”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好的地方，何苦要带着你来受这个罪？”
“能跟母亲在一起，我不觉得是受罪！”郭嘉激动道。
璃裳一脸无所谓，道：“随你怎么想，但是，我告诉你，你母亲来此，无人劝阻，这里面绝对有你不知道的隐情！我若猜的不错，你母亲被陷害之事多少与这有关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那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你母亲说话，难道他们都是傻子？想不到这可能是陷害？”
郭嘉皱着眉头，显然，他虽不愿意承认，但是璃裳说的的确有道理。
“对了，你那郭北二叔也没有帮你母亲说话？”璃裳忽然问到。
郭嘉摇摇头道：“二叔他那日不在家，出远门了。或许，若是他那日在的话，母亲也不至于……”
“这样啊……”璃裳点点头，又道：“这次郭武之死你是怎么想的？”
“呵，他死关我什么事，那什么涣神散，可能就是他们找一个至我于死地的借口罢了。”郭嘉冷笑。
璃裳听后只是连连叹气，摇头，郭嘉疑惑。
“看你还是个挺精明的人，怎么就这么蠢呢？
你真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嫁祸，想至你于死地？”
“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真的只想嫁祸于你的话，你怎么会活到现在？还有啊，你真以为你父亲派了五十多的护卫就是来防你逃跑的啊？
如果，我想让你死，我根本一个人都不会派！”璃裳说完这句，深深的看了一眼呆滞的郭嘉。
郭嘉紧皱眉头，眼前少年说的话跟自己所想可谓天差地别！
璃裳也不在意，兀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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