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Chapter 60
这里是一块私墓,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被几个富商联合买了下来。听说这里风水好,是一块难得的福地。福地拿来做墓地……江榆至今没搞懂这中间有何种关联,总觉得是开发商为了卖地而找的借口。
听闻许多富绅望族都喜欢在这儿买块地,希望自己死后能福荫子孙。
江榆只是当场笑话听过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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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环境比一般的墓地好上许多,不像其他地方的鸽子笼,而且会有人定期打扫,所以这墓前一片清明,连片枯叶都没有。当然,这每年付出去的维持费也是一笔“漂亮”的支出。
江榆随着这石板小路走到尽头,便到了自家的那块儿地。
江榆母亲旁的墓碑是一块无字碑,这是她父亲的位置。自从她的父亲不知所踪之后,江榆便作主在这儿立了一块无字碑,打算若是那日找到她的父亲的人或尸体之时,有个安葬的去处。
在后面的一排,便是江榆为她和江槐找得埋骨之所了。江榆没给自己竖碑,只是在江槐旁不远的地方空了一整块的地,也不知自己哪日会躺在里面。
生人给自己买墓地确实不大吉利,但在他们家一直以来就没有这种忌讳。生死大事,在他们这里也不过是一件终将到来的平常事。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人们害怕的,不过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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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莫追忆。”江榆蹲在她母亲的墓碑前,脸上泛起了温和的笑意。她像是在那一瞬间便卸掉了所有的防备与冷漠,回到了青葱的少女时期。
从女人的眼中,能看得出伤感亦看得出她的坚韧。她的嗓音如一潭清泉,“可是妈妈,如果不去想,我都不知道要靠什么活着。”江榆将头缓缓靠在墓碑上,“姜瑗”这两个字是正统的柳体,刻得隽秀有风骨——这是江榆的小姨亲手刻上的。
江榆还记得,在刻自己母亲的名字之时,自己的小姨一直在哭,边哭边刻。江槐那时还小,但也是少年身量,穿着一身西装,难得成了个哭包,眼泪都没止住过。她倒是镇得住,全程木着一张脸,即便是眼神空洞,来往处事方面依然没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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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又和容戈在一起了。”江榆轻唸着,提到那男人的名字之时,还忍不住笑出了声,“容戈你还记得吧?长得很帅,很符合你女儿的审美标准,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江榆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说,嘴角还牵着一抹温柔的笑:“不过,他很好,对我特别好。但是……”江榆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怕跟他走不到最后,他会难过。”
“妈妈,如果我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啊?”江榆的手轻轻拂过“姜瑗”二字。那冰冷的石碑仿佛都带上了特有的温度。江榆不是机器人,血肉之躯下是一颗怦然跳动的心脏,温热的血液从始奔向五脏六腑。她只是比常人更懂得忍耐,明白将一切的软弱暴露在外,只是在伤害自己而已。
江榆远赴海外之时,就曾想过有没有回归故土的那一日。
如果那一日终将到来,那她与容戈便是永别。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去做,她不能放弃,亦不能退缩。于是,容戈成了被她抛弃的那一个。她未说一言便离开了嘉湖,连踪迹都难寻。
如果没有柳淮南,她或许真的埋骨异国。
“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放开我的手了。”江榆将手捧着的白花放在墓前,又从中抽了一枝出来。
洁白的玫瑰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阳光洒下,折射出点点星光。
“希望我下次再来看您时候,我会把他也带过来。”江榆站起身,脸上的悲伤让她看起来不再似原先那般坚不可摧。这地里埋得人,是她永远怀念的人,也是她灵魂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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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越过了她母亲的墓碑,站立在江槐的碑前,将那一枝白玫瑰放在了跟前。“知道你不喜欢花,姐姐就放这一枝。”江榆抚摸着墓碑,就像是儿时她摸着江槐的头一样。
“姐姐现在不当医生了,确实,外公说得是对的,医生不适合我。”江榆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睑洒下一片阴影,掩盖住了她眼中的一抹落寞。
“我之前还跟你一样当主播打游戏了,玩吃鸡,射击类游戏,是你喜欢的。”江榆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可打得比你好多了。现在想想,你真得玩得太菜了……”
江榆缓缓低下头,额头蹭着石碑,轻喃道:“姐姐很想你,姐姐真的很想你……”
——“姐姐,我CS打得可棒了!”
——“姐姐!我摄影比赛得奖了!一等奖!你暑假带我去云南玩吧!你答应我的~”
——“姐姐……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是不是因为妈妈不在了,所以爸爸不要我们了?”
江榆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她卸下了一身的防备与尖锐,低声呜咽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墓碑上。几滴泪珠又从“江槐”的名字旁滚过,仿佛他也随着江榆而哭泣。
不知何时开始,刻意地去喜欢你所喜欢的,注意你所注意的。
可是我什么都明白,你早已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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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在这里墓地待到夕阳西下。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尽,晚霞彻底被夜幕笼罩,江榆站起身子,双脚的麻木还令她踉跄了一下。
这时,电话响起。江榆看了眼,是容戈。
“在哪呢?吃饭去吗?”男人漫着柔情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江榆不禁回望了那伫立着的两块墓碑。夜幕之下,江榆看不清那不远处的石碑,只觉得心底的那股子悲伤消散了许多。
过了几秒,她才开口回答对面人:“我在松山墓园,你来接我吧。”女人轻柔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属于夏日的蝉鸣似乎也在那一瞬间静了下来。
那头的男人显然是没想到她此刻身在墓园,停顿了片刻才说:“你在那里等我!”说罢便挂了电话。
江榆能想象到此时的容戈定是冲出了刑侦局的大门,然后一路步履匆匆地赶往停车场。
事实也正是如此。
容戈挂了电话便想离开,付迟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问道:“你走那么急干什么?”
传来的只是一句随荡在风中的一句话:“接媳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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