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室-Chapter 128
江榆说完话，目光便垂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她发愣般地看着自己这双骨相极好的手，曾经也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可后来却成了伤人、害人的工具。江榆握不了刀了，连此刻藏在枕头底下的蝴蝶刀都只能忍着满腔的恶心和恐惧才能握紧。而那些让她变成这般废物的人们，大抵正躲在哪个阴沟里，嗤笑着她的愚蠢与弱小。
容戈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眉头蹙起。
房间内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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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姜瑗的死让江榆站在了悬崖边上，那么江槐的离开更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抵没有人比容戈更清楚，江槐对于江榆而言的意义。姜瑗去世之后，便是江家姐弟相依为命，姜老爷子一病不起，很多事情都顾及不到，而江榆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更不会去让姜老爷子担心。
容戈清楚的记得，突然有一日，他怎么给江榆发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但他人在警队出不来，只能等到警队放假，才跑去医科院找江榆。容戈兴冲冲地溜进了医科大，在江榆上课的教室门口等着，可等到人潮散去，也没看到江榆的人影。容戈拉住了一个他眼熟的人，问她江榆的去向，却被告知他要找的人请了两天病假。
容戈满心满意的都是担心，他联系不到人，更找不到人，只能拉着江榆已搬出去的室友帮忙，让她带着自己进女生宿舍去瞧一瞧。这还是容戈第一次进女生宿舍，一脸的尴尬与局促，与底下的宿管阿姨好说歹说才进了寝室楼。
江榆的室友将容戈带进来之后便离开了，离开之时还给容戈留了钥匙。容戈刚打开宿舍的大门，一片漆黑中，因为阳光的闯入使得空气中的灰尘翻滚。容戈心里一沉，外头阳光明媚，房间内却被窗帘遮挡的不透一丝光亮。
当光照进了这个一片漆黑的房间时，容戈才看到了自己担心了好几日的江榆。女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边上，头低着，目光呆滞地看着石灰地。江榆身上的一副皱巴巴的，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严谨规矩的模样。江榆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出来的一般，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底更是反正浓厚的青，上半身僵直地挺立着，全身上下都弥散着颓废的气息。
容戈试探性地轻唸了一声江榆的名字。后者似是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呆愣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别样的情绪，后似是不习惯外头有光照进来，江榆眯了眯眼。
容戈能清楚地看见，江榆那双好看的凤眼里，满是血丝。也不知时发生了什么，能让江榆狼狈至此。
江榆呆愣愣地看着门口的容戈，一时无言。可就在这两相对望之时，江榆的眼眶不由泛起泪光，潺潺的泪水顺着女人的脸颊落下。泪珠掉在地上，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在地上的同时也砸在了容戈心上。
容戈顿时一慌，连忙跑上前，单膝跪在地上，神情慌张地捧起江榆的脸，问：“江榆，发什么事了？你别哭！告诉我，怎么了？”当男人的掌心触及江榆的皮肤之时，只觉女人的皮肤表层一片冰冷，带着寒气的凛然。
江榆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已沙哑地发不出声了。
女人泪眼婆娑，双手搭在容戈的肩上，后不自觉攥紧了容戈的衬衣，平整的面料，满是皱痕。容戈听着江榆沙哑地呜咽声，心更是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江榆，别哭了……”事到如今，容戈才觉得自己当真是嘴笨，左右来去也不过是这一句话，翻来倒去，一点过去游离于花丛的模样都看不出。
江榆靠着容戈的肩，双肩止不住颤抖。她将哭喊声压抑在喉间，嘶哑的呜咽与低吟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不一会儿，容戈便感受到了肩上一片湿意。
容戈将手搭在了江榆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在其耳边轻轻安慰着：“我在，我在……别怕，别哭。”
容戈静静地等着江榆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榆红肿着一双眼睛，哑着声开口道：“江槐，不在了。”
容戈刚想开口问江榆这话是什么意思，话到嘴边，便吞咽了回去。能让江榆哭成这副模样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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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情其实容戈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按照姜家对外的表述，说江槐是意外身亡。
容戈垂着头，他与江榆分手前的那段日子的时光，如流水一般在他眼前流淌而过。男人的目光不由一暗，不仅是对江榆而言，连他也觉得那段时光当真无比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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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大抵猜到了容戈现在在想些什么，嘴角弯了弯，眼中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之前帮我查过……后来，我又顺着你没查完的那些事继续查，找到了霍影。”江榆话语一顿，双眼稍微眯了眯，随后说道：“霍影那老油子，原来还想把我诓骗一通，他估计想也想不到，我找他不过就是确认一些事情罢了。”霍影手里头的霍南居，从前，里面卖的古董玉器，多是黑市里淘来的，他在黑市里的人脉之深，更是江榆比不了的。
她原来想着，霍影或许是他们之间相关联的人，又或者是利益链上的一环。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霍影仅仅不过一个傀儡。
从看到江槐遗体开始，江榆便有猜测，医科大的尸体标本来路不清。其实真都是暗地里的事情。因为国内人的思想依然还保持着入土为安的传统，所以医疗所用的整尸标本少得可怜，更别说主动捐赠的遗体了。尸体的表面来源其实并不难查，但对于其真正的来源，几方利益牵扯下，让江榆走了不少的弯路，更使得江榆追寻许久，后不过是在不久之前才找到了相关的蛛丝马迹。
一个半月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再一次见到就成了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普通人都尚且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江榆这个亲姐姐。江榆那节解剖课也不知是怎么度过的，总之浑浑噩噩了一天，事到如今，江槐死气沉沉的模样还在江榆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也就是在那之后，江榆便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名医生了，她再也没办法握手术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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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老师……”从中的曲折容戈当时不清，可现在却是通透的。
江榆点了点头，“你知道吗？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上一秒还活生生站在你眼前，朝你打招呼的人，下一秒便躺在了血泊里，双眼突兀地死死盯着他身前所看向的方向，然后默然地感受着生命的流失所带来的痛苦。可是，那时候的人，已经没有能挣扎的力气了，不过六十秒，人就会因为大出血而进入休克。凭着普通人的身体机能，进入休克之后，死亡，便紧接其后。身为凡人，束手无策。”江榆说这一段话的时候，神情平静，那双似浓墨泼洒的眼睛里，也毫无波澜，就像是表明平静的一汪湖水，深沉，却让人感到无端的恐惧。
江榆说的，是她当时的导师，也是当年事情的知情者之一，在帮江榆调查尸体来源的时候，出了意外。现在看来，是不是真的意外，还真不太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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