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亲家交心
看着高大健壮的儿,一瞬间庾明的心里有点儿恍惚觉得自己与儿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仿佛面前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儿了遥想当年,自己驾了马车与儿一起去棉花站送棉花,
父二人共渡了一个风雨之夜,禁不住感慨万千自己为了功名,让这个孩生下来就没得到父爱好容易盼望父重逢相认,孩上了高,自己却又将小小的他送往部队,让他在部队经受了
抗震救灾血与火的考验现在,孩解甲归田,应该享受安静的生活了,自己却又得到这个倒霉的病,这不是给孩添累赘吗?自己当过市长、当过省长,可是,儿跟着他借了什么光?
得到什么好处?一个立了功的团长转业,到地方当个处长就够失落了,就这样还要受到吕娴的奚落儿啊,本来需要他这个当父亲的呵护现在,自己丢了官,又丢了健康,下半生就
要累赘儿了想到这儿,猛烈的失落撞击着他,他觉出了一阵心的痛楚,怔怔地看了儿一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爸爸,别难过”儿抚住了他的手,“医生说,你没事了”
“是啊,爸爸,这一关,你已经平安渡过了没事了”花儿也接上来安慰他
“花儿,你也来了?”庾明看到儿媳妇,忙收起眼泪来
“我妈妈也来了她在外面呢”花儿顺口告诉他
“你妈妈?”庾明一怔,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进屋里来,立刻告诉花儿,“快让你妈妈进来呀你美玉阿姨回家了”
这时,守在门口的李福伶才慢慢走到病床前,轻轻喊了一声:“庾省长,我来晚了你好些了”
“亲家请坐,请坐呀庾虎,快给你岳母倒水”
听到庾明喊她“亲家”,李福伶不由地激动起来,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这几天,她与花儿、虎泡在一起,觉得自己这个亲家很贴切、很符合现实,也很够格所以,昔日那些个
疙疙瘩瘩的隔阂,顿时就化解了她觉得,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有许多话要讲
李福伶坐下来,虎与花儿去医务室了解爸爸的病情,两个人不由地打开了话匣
“省长,你这病……现在算是常见病年纪大的人,都容易动脉硬化,免不了在心脑血管上出点儿毛病嗯,我爸爸八十岁得了这个病,活到了一百零二岁呢这个病,不影响长寿
”
“你家老爷,人家是枪淋弹雨摔打出来的那体格多硬实我们这些人怎么比得了?”
“**说,病这东西,既来之,则安之你真的不要上火,不要着急现在这个年头,还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唉,虽然你是一省之长,我是个阶下囚;可是,我们俩,有一点相同那
就是:官场抛弃了我们;我是罪有应得;你可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吕娴那种滥女人,怎么就得势了呢?她呀,真应该千刀万剐……”
“吕娴,咱不说她了”庾明听到这儿,摇了摇头
“是啊,这种人,不值得我们一提可是,她很有心计啊听鞠彩秀说,她正要找人为杜晓东翻案呢哼,杜晓东要是能翻案;我的案也能翻过来”
“政界的事儿,我不想了”庾明眯上了眼睛
“你选择‘放下’,也好‘放下’也是一达观的人生态度庾省长,你为国家操心了大半辈,也应该好好休息了我看,你这病啊,就是操心、上火,累的,心里拧巴的现在,趁
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如果有精力,就帮帮孩们”
“帮帮孩?”听到这儿,庾明一下睁大了眼睛,“亲家,你告诉我,虎的那个项目,到底怎么样?”
“那个项目,不错啊”亲家一听这个项目,就来了精神头,“嗯,那个荒岛,让虎买下来之后,现在可以说是身价倍增昨天,我听滨海土地局的人说,现在,有人想花一个亿
,把它盘过来呢”
“一个亿?”庾明呵呵一笑,“那,虎是花多少钱买下来的?”
“他才花了两千万”
“两千万?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贷款呀”
“贷款?这么大的数目,银行也敢贷?”
“有担保怕什么?”
“担保?风险这么大,谁肯为他担保?”庾明越发觉得奇怪了
“听说是‘北方重化’担保的”亲家露出了实底儿她说完了这句话,偷偷看了看庾明,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呵呵,‘北方重化’为他担保,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庾省长,你别担心,杨总裁和老金那么精明,不给好处他们是不会白白承担这种风险的他们要虎答应,岛屿开发时,要优先购买他们的风电设备;另外,施工的时候,要由
‘北方重化’的建筑公司承建所有工程”
“呵呵,这两个家伙,算帐算到我儿头上来了”庾明笑了笑,“其实,他们的风电设备都是李英杰设计的就是免费试用,李英杰也不会收虎一分钱”
“是呀,所以,我觉得在这个项目上,庾虎经营得很成功嗯,庾省长,我觉得,他们下一代,比我们这些人精明多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比一代强要论经验,我们比他们多可是,论干事业的气魄、论脑袋的灵活性我们可真是望尘莫及了”
“是呀,庾省长,你说这话,我有同感刚刚出狱时,我真是觉得人生渺茫,灰心丧气可是,看到虎和花儿他们这么争气我觉得,这一辈,活得值了我从他们俩身上,看到自己
的希望了呵呵……”
“可惜呀,”庾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庾虎这孩,没给花儿一个名份让花儿失望了”
“省长,你可别这么说”李福伶听庾明这么说,反倒是显得大度了,“什么名份不名份?只要他们俩一心一意的好咱们当父母的就高兴不就差那一张结婚证吗?我不在乎那玩
艺儿再说,还有蕊蕊呢这孩是咱们两家共同的后代是咱们的接辈人啊”
“哦,亲家今天咱们说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庾虎当成自己的孩看待这孩虽然不傻,也不是太精明商场上的事儿,我也不便于多参与你就费心了”
“庾省长,你要是那么说,就外道了我一直把虎当成自己的孩看待的你放心,开发这个岛的事情,别的事儿我帮不上忙但是,工程预算、项目策划什么的,我多少还明白一些
,我不会让虎吃亏的我说让你帮忙,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放开手,不要过多地干预他的事儿虎这孩很孝顺处处为你考虑生怕给你带来不利影响这不,一听说吕娴说闲话,他连省
公安厅的工作都放弃了”
“嗨,我现在让人家弄下了台,上面连个说法也没有我的往日那股热情,都彻底凉下来了什么影响不影响?现在谁还把你当省长看待?”
“庾省长,你对这事儿想开很好可是,我认为你也不必灰心丧气龚歆只是主持工作,央并没有让他代理省长这说明央没有放弃你的意思我看,你还是应该振作起来,韬光养晦
,蓄势待发将来,东山再起也不一定啊”
“福伶啊,”庾明突然对她换了一种亲切的称呼,“东山再起我不想了不过,这口气我还是要争的我庾明为国为民操劳一生,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现在,你主要是把病治好”李福伶诚挚地畅开了心扉,“别忘了,今年省里要换届呢”
“我这病,能治好吗?”庾明沮丧地摇摇头,“腿都瘫了唉唉,到时候,恐怕我连主席台也走不上去呀”
“庾省长,只要你有毅力,配合治疗,勤锻炼,肯定会好的”李福伶热情地鼓励他,“嗯,我们有个邻居老头儿,天天清早起来炼走路,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真的?”庾明听到这儿,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眼睛顿时亮了
两个人正聊得愉快,屋里的电话铃响了护士长打来的她问:庾省长想吃什么?她安排食堂去做李福伶替庾明接了电话,先说了个谢谢,然后告诉护士长:一会儿,我们家里自
己送饭来,不麻烦医院了然后与对方“拜拜”
庾明瞅着她手握电话筒轻松自如的样,心想这也是一个女强人呢如果她老爸不是早退几年,如果他竭力在提拔女儿的事情上下点儿工夫,也许,现在的女副省长不是吕娴而是
眼前这一位要是那样,他也不会倒在病床上了人间事情啊,真是说不清楚
“喂,福伶……”聊天聊得高兴了,庾明觉得意犹未尽,接着又问起了那个岛的事儿,“那个龙岛,你去了吗?大不大?”
“我和虎去看过了”李福伶告诉他,“嗯,岛的面积,大约有五平方公里”
“五平方公里?”庾明一惊,“这么大呀快赶上鼓浪屿的面积了”
“鼓浪屿我也考察过了不过……”李福伶摇摇头,“龙岛的地势,不像鼓浪屿那么平坦,有点儿陡,有点儿峭所以,你会感到它比鼓浪屿小”
“那个鼓浪屿的优势,就是与厦门紧紧相连”庾明说
“可是,这龙岛的优势,恰恰与鼓浪屿相反”李福伶发表了另一个看法,“它的优势,就在于与滨海这个闹市隔绝没有喧闹和污染大概,这就是虎想开发它的原因”
“嗯,反其道而行之这也是一个颖的经营策略”庾明说到这儿,深为儿的精明而兴奋了
下午,庾明与李福伶聊得很愉快,晚上,却与妻发生了一点儿摩擦摩擦的原因,是因为他上厕所解了一次大便
听说久卧病床的人容易便秘,得褥疮,美蓉还特意炒了芹菜,以增加庾明的膳食纤维,加强胃肠蠕动,同时,还买了一些水果庾明吃这些东西,就想起了大便
他下了床,站立不住,美蓉上前去搀扶由于白天没有扶他去厕所的实践,美蓉不知道庾明的腿是软的她只是上前做出了扶的动作,没想到庾明的左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思想
准备不充分,扶的力量不足,庾明就一下歪斜在她身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往我身上压?”美蓉有点生气了
“你不知道我这条腿这不好使吗?”庾明觉得她服务态度不好大声呵斥了她一句
“不好使?难道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吗?”美蓉以为他在装蒜
“要是能使上劲,我还用你干什么?”庾明加生气了
再亲密的夫妻,一拌上嘴,就难免赌气美蓉心想,我给你做了饭送来,你怎么还耍脾气呢这一生气,搀扶的动作难免有些生硬两个人磕磕绊绊进了厕所门,嘴还在噘着
还好,卫生间里是坐便尽管庾明这条腿蹲不下去,也能坐着解决问题了
可是,看看那个不知道被谁曾经用过的便器他习惯地皱起了眉头他要美蓉去擦一擦
“擦什么呀,这病房里就你一个人用还有什么病菌传染你不成?”美蓉嘟嘟囔囔,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庾明见支使不动她,心里憋气,肚又承受不住,只好忍气吞声,将就着坐上去,别别扭扭地解了这个大便
但是,排便之后,的问题来了他是个半身不遂,左边身基本瘫痪他想抬起屁股,必须用右手扶住墙而右手扶墙,左手不会动弹,就无法擦屁股美蓉是个喜欢干净,甚至有些洁
癖的人,别人大便,她向来是不瞅不看的现在,丈夫解大便,她一如既往地扭过了头此时,她忘记了丈夫是个半身不遂的病人了
看见美蓉躲避自己,庾明苦苦地挣扎,想用左手解决问题可是,他的身是歪的,加上地上是滑溜溜地马赛克,一不小心,“咚”一下跌倒在地了
“呀怎么了?”美蓉听到动静,慌忙回过头来
“我这儿站不起来,你她妈的,就知道躲在一边看热闹?”庾明狠狠地骂了她
“什么看热闹?瞧你个笨样,难道生活不能自理了?擦个屁股也让人帮忙?”
“快我这……左手……”他的左手本想把屁股擦净,没想到,那支手不听他的指使,稀稀的糞便抹了他一手
“呸呸呸恶心”美蓉看站庾明的狼狈样,恶心地噤起了鼻接着,一支手捂住鼻,另一支手强忍着将他的屁股清理干净
“看你这样……真是的……”美蓉忘记了自己陪护的职责,还像妻数落丈夫那样一句一句地刺激他
“怎么,你嫌我了?嫌我你就滚”看到自己这么没用,庾明的心情加沮丧,不由地发起火来
美蓉委屈地哭了
她不是嫌脏嫌累,她是觉得好心没得好报,心里窝囊
直到美玉回来,美蓉还在那儿偷偷地哭
“怎么啦?姐?”美玉觉得奇怪,这儿有个病人,你哭什么?你这一哭,不是给病人填堵吗?
“呜……他这个样,还不如死了,一下净心这么带死不活的,一家人跟着遭罪呜……”
“姐姐,你说是什么话呀?也不怕人家笑话?”美玉不由地抢白了她一句
“姐夫,你是不是欺负我姐了?人家给你做饭送来你怎么还气她呢?”美玉不只是批评了姐姐,她只得两面各打五十大板
“是我不好我上大便,脏了她了”庾明表面上是道歉,心里却是苦苦的,边说边流泪了
“哦,是我姐夫左边没劲儿,你扶不住摔他了?”美玉问姐姐
“不是”美蓉照样摇着头,“他嫌我伺候的不好,要我滚呢”
“什么,滚?姐夫,这话你也说得出来?”美玉一听,生气了,“我姐要是不管你,谁还能伺候你?我告诉你,今天医院有几个脑血拴病号,嫌老婆伺候的不好,骂了人结果
,老婆一生气,全跑了结果呢,儿女们一个也不来少年夫妻老来伴你这个样,别指望别人会来管你人到了不用的时候,除了老婆,别人都是假的你不要有什么幻想,以为自己还是
省长你现在就是个病人只能依靠家里人来伺候你了”
“美玉,如果你觉得麻烦,你也走你们姐俩一块儿走我不需要谁来怜悯我”
“哟,姐夫,怎么了?连我也要赶走你可真长了能耐了好,你要是嫌我的话难听,我可以不说话不过,让我走,没那么容易我可不想落下个无情无义的骂名好了,快躺床上,
该吃药啦”
晚上,铁羽过来了他看看庾明的病情好了些,就把美玉接走了病室里另有一张床,是给陪护家属准备的蕊蕊让花儿母女接走了美蓉就睡在了那张床上医院有规定,脑血拴病人
,必须有家属日夜陪护
这一夜,庾明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他觉得人生很残酷:一个人一旦得了病,就得忍受方方面面的责难,其包括亲人的责难和白眼他知道美蓉是个好妻但是,他也知道,人
的善良与爱心是有限度的人性喜欢美好的健康的东西,丑陋与污秽人人厌恶而得了脑血拴的人,就代表了某种程度的丑陋和污秽得了这种病的人,已经不能为社会创造任何价值了
他们的存在,除了带给亲人们麻烦、累赘,还会带来什么呢?
想到这些,下午,他与亲家聊天时的那种愉悦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了
死,也许是一种选择怪不得老家的爷爷奶奶们得了这种累赘人的病,就选择死亡解脱自己的儿女实际上,他们解脱的不只是儿女,也是解脱了自己的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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