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悲惨往事

　　身为同类，老孙怎么会不感同身受？一只猩猩，一直以来凭借灵活的四肢在丛林中自由穿梭的灵长类动物，失去了手和脚，似乎变成了被扔在岸上的海豚，剩下的就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濒死的煎熬。

　　尤其是这样的惨剧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老孙此刻能够感受到的痛苦应该是百倍于对方的。

　　一直以来，对于猩猩部落而言，成王败寇都是铁律法则，每一只想要争权夺位的猩猩都做好了被咬伤、被流放、甚至被杀死的心理准备，同样，已经坐在首领位置，拥有着绝对的交配选择权和食物优先权的猩猩，也要面对一茬又一茬的年轻对手，它们年富力强，无所畏惧，面对发情期的母猩猩红肿胀大的器官，它们的的荷尔蒙像被点燃的炸药，促使着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向自己的族群首领发起进攻。

　　当然，失败是常有的事，尽管年轻的猩猩野心勃勃又不失强悍，但普遍战斗经验匮乏，平日又不善社交，没有盟友，往往一旦暴露野心，就被首领和它的老臣旧部给察觉，然后被爆揍之后会老实很长一段时间。

　　老孙就是这样，打败了一次又一次的对手，牢牢霸占着群族中大部分的母猩猩，使得自己的子女开枝散叶，越来越多。

　　它甚至想过，有一天，将自己推下王座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某个儿子，毕竟太多了，他不可能记得每一个。尽管如此，假如真有这么一天，它也会欣然接受，王座更替是必然的，无论对方是谁，新王总会出现。

　　不过，无论是哪个后辈替代了自己，那它一定得比自己更强壮，比自己更有智慧，这样才能带领族群走的更远，甚至，自己还可以甘心情愿的辅佐它。

　　可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王位会被一只弱小赢瘦的外来猩猩夺取，作为猩猩族群的首领，它怎么可以把自己的部落拱手让给其他部落的猩猩？何况它又矮又瘦形同侏儒，这样的猩猩在自己的部落里，是会被母亲摁在清水溪里溺亡的。

　　没想到的是，那个带着奇怪面具的外来猩猩具有神奇的力量，它带着冰冷且闪耀着寒光的兵器，总是轻易将反抗者的皮肤划开，之后血液飞溅，反抗者很快倒地不起，再也没能爬上树梢。

　　除此以外，它甚至能控制火焰，总是能从背后突然摸出大团的火焰，炙热火焰烧坏了它们的皮毛，灼伤了它们的皮肤，烧伤的痛苦让老孙的部落里接连很多天都是哀嚎一片。

　　激烈的反抗带来了惨烈的结局，老孙和它的拥趸们输的很惨，甚至赔上了不少同族猩猩的性命，新王凭借惊人的武器和火把，很快征服了老孙的部落。

　　它先是残忍的杀害了老孙的忠实旧部，然后挑几个老孙身边的近亲和老臣用石斧砍去手脚做了祭祀活动，把他们的手脚插在尖木上面，血淋漓的展示给其他的猩猩们看，剩下的残破躯体被扔在这破旧的地下甬道里苟延残喘。

　　老孙被这种残暴的统治方式彻底震慑住了，以往单纯武力解决问题，绝不牵扯近亲孩子的传统被新来的带着奇怪面具的侏儒轻易打破，曾经以为必死无疑的老孙，竟然没有被杀，他成了部落里最普通的一员。

　　想起那残忍血腥的祭祀画面，老孙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它使劲甩甩头，驱走脑海中凌乱的思绪和碎片化的画面，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总是会出现这些奇怪的感受，这让它感到困惑和不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它赶紧把手里紧紧攥着的橙色果实塞到怀里虚弱的儿子嘴里，可惜奄奄一息的儿子再也没有力气咬开这甘甜多汁的果子，尽管这是它以前最爱吃的果实，可新王登基之后，把这种果实占为己有，除非它开恩赏赐，其他的猩猩不得随意吃它。

　　这个橙色的果实，严格意义上，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果子，而是一次探视的机会。这次珍贵的探视机会，却是靠出卖一个人类才换来的。

　　尽管老孙急的吱吱直叫，但作为一只猩猩，他面对惨遭酷刑的儿子显得无能为力，只能徒劳的一直试图把果子放在儿子的嘴边，热烈的盼望它能张嘴咬上一口，哪怕就一口也行。

　　新王坐稳了之后，一边教导部下制作厚重的石斧，一边着手扩张领地，它派出精壮的青年猩猩以目前的地盘为圆心，四面八方搜索和驱逐，原本雨林里的生物在长时间的进化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固定生活圈和部落地盘，也被携带武器的猩猩们打破了。

　　当然，尽管如此，对于在外面开疆拓土的猩猩们而言，离开自己的部落踏足陌生的领域，依旧是步步惊心，四处充满了杀机。

　　而老孙和他的伙伴就因为误闯了大王虫的地盘，它的伙伴被大王虫的毒刺杀死，被拖进了丛林的沼泽地里，成为了一堆粪土，自己死里逃生的时候，遇见了那个落单的人类--莫铭。

　　凭借老孙的身高和体能优势，本可以轻松就打昏莫铭带回部落献给首领。就在老孙来到莫铭背后正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插在莫铭腿上的一把钢刀，那刀闪耀着银光，光滑的刀刃甚至可以映照出老孙自己惊恐的脸，他太知道这把刀能够带来怎样的痛苦了，这种闪着寒光的武器加上火把，曾经在不久前几乎杀死了它部落里三分之一的猩猩。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老孙的回忆，它的儿子倒在老孙的怀里，一连串咳嗽之后，嘴角流出了暗红的血迹，这个曾经强壮的生命，终于耗尽了身上最后的能量，它用复杂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老孙的脸，那眼神里有哀怨，有不甘，有愤怒，有恐惧，当然最后统统都变成了绝望，对生命的绝望，随即，它便暗淡下来，身体也随之变得冰冷，逐渐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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