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万事皆有因果
小浩返回北京之后，幽谷的生活一下子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小浩回来，他和何媛之间的冰山似乎有点松动和融化的迹象，一家三口温馨在一起的画面一度让他产生了一种幻觉，他与何媛之间的那个裂痕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但小浩一走，这个幻觉就跟醒来的梦境一般消失了，何媛对仍是他冷脸相对，他只好又回到了南街的创作室，还是一个人住着。
这天晚上，阿宝约他吃饭，地点在西街的状元楼饭店。阿宝虽然被人骗去了两百多万，伤了元气，但瘦死的马比骆驼大，经营的酒店虽然转让了，但在上海和杭州投资的几处房产却涨了不少，也算填平了这个窟窿，卖了一栋别墅之后，阿宝的手头又很宽裕了，他又要出来花天酒地了。
阿宝这次请的都是他生意场上的朋友，幽谷有好几个都不认识。经阿宝一一介绍，幽谷才发现这桌子坐的都不是凡角，有的开矿，有的开珠宝行，有的开拍卖行，还有经营玉石、倒腾字画的，都是有钱的主儿，谈论的话题也是跟钱有关，一时间乌烟瘴气，给幽谷一种群魔乱舞之感。幽谷跟他们没多少共同语言，碍着他们也都是阿宝的朋友，他敷衍着和他们喝了几杯酒，就等着这个饭局早点结束。
酒喝到中途，突然包厢里走进来两个身材窈窕的女孩，穿着低胸旗袍，好像还化了挺浓的妆。幽谷抬头一看，觉得其中一个很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阿宝站起来，让两个女孩坐到他身边的两个空位子上，一边开始向在座的人介绍她们两个，当“小倩”两个字从阿宝嘴巴里吐出的时候，幽谷才猛然醒悟，原来那个女孩是小倩，化了妆，涂了粉，穿着又比较暴露，跟以前那个清清纯纯的小倩大相径庭，难怪他第一眼没认出来。
小倩也认出了他，对他微笑了一下。如果说以前阿宝带小倩出来还让他有几分艳羡的话，那现在眼前的小倩因为有了许多风尘味而让他兴味索然了。
原来阿宝跟小倩一直没断啊，幽谷恍然大悟。阿宝跟众人介绍小倩是他的侄女，另一个女孩是小倩的同学，但明眼人一看这里面就有猫腻，谁会相信小倩是他的侄女，那样的话，他的侄女要一大把了。
幽谷后来才知道，小倩去南城最大的KTV水晶宫上班是由和她一同来的女孩子介绍的，这个女孩子叫柳曼，和紫雨一直是室友。小倩在水晶宫干了没两个星期，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这里的每一个小姐都有订包厢的任务，一个月订几个包厢是有规定的，如果达不到就要扣钱。小倩原来是不想再和阿宝有什么瓜葛的，后来被订包厢的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就给阿宝打了电话，阿宝当然对她倾力相助，但苦于当时刚被人骗了钱口袋空空帮不了小倩的忙，后来有钱了他就经常邀上三五个狐朋狗友到水晶宫去唱歌，帮小倩完成指标。只是阿宝对小倩不再有兴趣，他又有了新欢，是南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一个护士，胸大臀翘，身材相当的火辣，也十分风骚，把阿宝迷得颠三倒四的。阿宝对小倩的相助，已完全出于念在旧情的份上了。
喝完酒，阿宝带着这一帮人去了水晶宫，要了一个豪华包厢。女领班走进来跟阿宝耳语了一番，好像跟他很熟悉的样子，阿宝挥挥手说，叫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姐来，兄弟们今晚要乐一乐。
不一会儿，女领班领了一大帮小姐走进了包厢，她们都穿着开叉很高的金色旗袍，都画着很重的妆，大多数看起来都有一种很浓的风尘味。阿宝要大家看仔细了，随便挑一个喜欢的。幽谷一个一个看过去，好像没有让他心有所动的，就低下头不再看那些站成一排、等待挑选的小姐。他心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悲哀，这些小姐看起来年龄都不大，身材也不错，好好的找个工作做，再嫁个人有多好，偏偏这么好逸恶劳，要来歌厅当小姐，任男人轻薄地挑选，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了，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何况现在这行的钱也不好挣了，他听说不少在歌厅服务的小姐也暗地里做起了皮肉生意，或者被有钱人包养，小倩在这样的环境下，早晚也得走上这条路，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同来的那些酒气熏天的老板们都很快一人选了一个小姐，那些被选中的小姐就袅袅婷婷地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来，有的老板就急不可耐地抱着小姐又摸又亲起来，那样子真的像大狗熊啃玉米，样子滑稽极了。
小倩在这个包厢里搞服务，端茶倒酒，上着各种点心，忙得团团转。阿宝见幽谷没有挑中小姐，就叫小倩多陪陪幽谷。小倩做好服务之后，就乖巧地坐到幽谷身边，陪他喝啤酒说说话。
幽谷问她在水晶宫怎么样，小倩一声叹息，说现在生意很难做，有时候两三天都没有一个包厢，一个月的任务多数都完不成，她都快顶不住了。有一次一个客人订了一个包厢，找了一个茬硬是少付了三百元，这三百元她只能自己垫上了，她一个人在水晶宫外的水泥台阶上哭了半天，她那晚辛苦了那么久，也就挣个三百块，却被那个客人蛮横地剥夺了。同宿舍的柳曼已被一个富二代包养了，压力是没有了，但也不开心，因为这个富二代有点变态，每次都把她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她还在坚持着，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靠阿宝这么帮衬着也不是个事，她有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掏不出了，房租柳曼已帮她交了两个月，她们仍然和紫雨合住在一起，只是紫雨对她不怎么理睬了。她一直想离开水晶宫，但离开了水晶宫她又能去哪里呢？
听了小倩这些话，幽谷的心变得沉重起来。歌厅小姐看起来光彩照人，背后却隐藏了这么多的辛酸。本来小倩的养生馆开得好好的，可偏偏被阿宝的老婆给砸了，像小倩这样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学历，还真不知道能给她安排什么样的工作。
“我帮你物色物色，有好工作就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离开水晶宫。”幽谷对小倩说，他突然心生怜悯，想抱一下小倩柔弱的身子，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他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小倩时她那双清纯的眼眸，是这个社会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想，这灯红酒绿的欢场之中，还有多少女孩子背地里像小倩一样在流着辛酸的泪水？
“幽谷老师，我猜那个紫雨和你关系不一般吧？”小倩似乎忍了半天，但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你哪里看出我们关系不一般了？”幽谷心一惊。他知道那天是紫雨拉着小倩跑掉了，后来她离开了他在南街那个创作室，他和紫雨幸福的生活也是从那一刻结束的。他到现在都后悔那天带紫雨到小倩的养生馆，那种场面对她的刺激太大了，而紫雨又是那么天生的敏感，她肯定害怕未来也遭遇到小倩的命运，这才逃掉的。
“从你们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小倩说。
幽谷低下头，小倩看得没错，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他和紫雨已经分开很长时间了，彼此已经成了陌路人，那天在肯德基店里的相遇，更加证明他们从此真的成为陌生人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好像你们现在……分开了？”小倩迟疑地说，包厢里一个老板声嘶力竭的唱歌声几乎淹没了她的话，但幽谷还是听见了。
“是的，就是从那天去你的养生馆开始的。”他沮丧地说，万事皆有因果，现在坐在他身边的小倩，竟然无形中成了他和紫雨亲密关系的终结者。
“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们……”小倩似乎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不怪你，真的跟你没关系。”幽谷痛苦地垂下头，双手抓进了头发里。
突然，小倩大叫了起来，身子挣扎着，幽谷抬头一看，是那个开珠宝行的老板，他像狗熊一样地扑过来，拦腰抱住了小倩，两只手已经抓在了小倩的胸上，满是酒气的嘴凑过来就要亲她的嘴巴，小倩像一个落入陷阱的小鹿，几番挣扎都无济于事，那个大狗熊肥胖的身体像一座山一般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幽谷一看，怒从心起，他伸出双手猛力地推开这个大狗熊，小倩乘机逃脱出来。大狗熊睁着通红的眼睛，握着拳头愤怒地对他嚷道：“你要干什么？”
“你酒喝多了吧，忘了小倩是阿宝的侄女了？”幽谷毫不示弱地盯着他，也暗暗握紧了拳头。
阿宝见两人剑拔弩张，赶紧过来插在两人中间，说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又拍拍珠宝行老板的肩膀对他说，小倩真是我的侄女，兄弟你就担待点吧。
珠宝行老板瞪着幽谷，鼻子哼了一声，坐回自己的位子，又搂起了那个一直坐在他身边的小姐。
小倩重新坐到幽谷的身边，看他的眼神里是一直无声的感激。她的手臂和大腿因为刚才剧烈的挣扎都乌青了一块，腿都扭伤了，现在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闹了不愉快，这歌再唱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众人作鸟兽散。阿宝跟幽谷说有点事要办就开车走了，其实幽谷心里清楚他肯定去找那个第一人民医院的大胸护士了。
小倩的腿扭伤了，幽谷决定送她回去。他扶着小倩下了楼，坐上了自己的车。小倩坐在副驾驶位置，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半天开口道：“幽谷老师，你人真好！”
“我好什么啊，好也没人要。”他握着方向盘，略带自嘲地说道。
“紫雨不是很喜欢你吗？”小倩侧过头看着他说。
“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理我了。”幽谷一阵心痛。
车子开到彩虹新村小区门口，小倩下了车，因为脚扭了，她走起路来一歪一歪，幽谷只好上前扶住她。
走到小倩租住的单元楼前，幽谷这才意识到紫雨也住在这里，要是被紫雨撞见了，他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好在已是深夜，紫雨应该早休息了。他知道紫雨有早睡的习惯，可惜现在他们已处在两个世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声息相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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