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语成谶(四)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语成谶(四)
外头不知道已然鸡鸣几遍,夏芷瑜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她从未觉得镜子的眼皮子像今天这般重过,那感觉就好像,她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好好入睡过了一般。
睁开了眼睛之后许久,夏芷瑜才艰难地起了身,才刚坐起,她就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很快又软倒了回去,夏芷瑜的第一个想法,是她会不会是生了病,就像舅母每回劝她喝鸡汤补身体的那个理由,妇人生产之后身子虚得很。
“要是真生了病,小宝怎么办?”夏芷瑜轻声嘀咕了一句,而后看向了小宝的摇车所在。在她看来,今天的小宝还是很乖巧的,即便她起的晚,他也没有哭闹,这会儿只怕……是在自己和自己玩着吧?要她真的生病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头,去哪里找一个能不让小宝饿肚子的人呢额?
又试了几次之后,夏芷瑜终于起了身,脚步刚开始的时候是踉跄的,慢慢的,好像身上本来失去的力气就开始慢慢恢复了。
下一刻,夏芷瑜的脑子里头空白一片,好半响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是在做什么,因为她看到,本该躺着小宝的摇车里头,是空的。
在这间屋子里头,小宝只会有三个去处,她的榻上,摇车里头,或者她和谢林氏的怀里。可是此刻,她的榻上只剩下被褥,摇车是空的。
“舅母!”
“瑜儿?你起来了?”谢林氏看到夏芷瑜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而后很快她就板起了脸,“你怎么出了屋子了?你这还在坐月子呢,衣裳也不多穿几件,这个时辰屋子外头多冷啊,你要是着凉了生病了可怎么办?那月子里头的病,厉害起来的时候是会要人命的你知道吗?”“小宝呢?舅母,是……是你抱走了小宝吗?”问出这话的时候,夏芷瑜的声音抖得很厉害,她盼着的,是肯定的答案,但在厨房里头找到谢林氏的那一刻,夏芷瑜就知道这个可能性极低,因为谢林氏是不舍得让小宝受烟熏火燎的罪的。
“小宝?瑜儿你在说什么呢?小宝不是还在屋子里……”话说到一般,谢林氏就住了口了,因为她想到了,若是小宝在屋子里头的话,夏芷瑜是不会到她跟前来问这个问题的。
“瑜儿你先别急,我……”让夏芷瑜不要急的谢林氏,自己其实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夫君!弘文!谢弘文?!”
和谢林氏夫妻多年,谢林氏倒也不是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的,但那是极少数的,在谢林氏和他置气的时候,今天……谢弘文从谢林氏的声音之中听出了慌乱。于是本来在书房里头晨读的他立马把书往桌上一扔,快步出了书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宝……你今天有没有看见过小宝?”
听谢林氏这么一问,谢弘文皱了皱眉,不要说今天了,自小宝出生开始,他就没有见过小宝的面,连他长的是个什么模样,他这个做舅公的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关于小宝的一切都是听谢林氏说起的。他这几天偶尔晚上会高兴地睡不着,不因为别的什么,只因为小宝马上就要满月了,只要小宝满了月,他就能日日见到他了。
“没有。小宝怎么了么?”
谢林氏却没有理会谢弘文的发问,直接又开始叫谢家两姐弟,“谢璃、谢景,你们人呢?”
家里的几口人都在,不过一个简单的问题,回答起来,也不过就是嘴巴一张一合的事,所有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谢林氏有些不信邪,来来回回在屋子里头找了一整圈,谢弘文也帮着一块儿将家里翻了个遍,但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因为参与的人多而有所改变:小宝不见了,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好似凭空就从这个家里头消失了。
本就强撑着站着的夏芷瑜,在听到这个仿若在意料之中的结果之后,颓然跪坐在了地上。她已然六神无主,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小宝不见了,她也许这辈子……有生之年,都再看不到他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呢?咱们这村子里头,就没有外人……”谢林氏说到一半,猛地想了起来,他们村子里头是有外人来的,谢林氏本就怀疑马夫人的家世背景,这会儿她只愣了一下,就拔腿往外冲。
“秀兰,你干嘛去?”谢弘文本来想让谢林氏一块儿帮个忙,把夏芷瑜从地上扶起来,扶回房间里头去的。夏芷瑜见谢林氏往外冲,很快也想到了什么。她借了谢弘文一把力,勉强起了身,没法像谢林氏那般拔腿狂奔,她只能尽她所能,步子尽量迈得大,迈得快。
好在马家,并不很远。才刚到门口,谢弘文和夏芷瑜就听到了谢林氏的声音响起,“你就别不承认了,快把小宝交出来,这村子里头除了你们马家,就没别的外人进出了。你又养了这么多身手好的侍卫,从我们家抱个孩子,那不就探囊取物一般吗?我说呢,你这一天天的,天天往我们家里头跑,原来是盯上我们家小宝了。你要是想要孙子,让你儿子娶个媳妇儿给你生去啊,总盯着别人家孩子算是怎么回事儿?本来让你看看小宝也就罢了,现在你这事儿也做得太绝了,直接就把孩子给抱走了?那是你家的孩子吗?你这说抱就抱了,那是偷!”
谢林氏说话极快,却口吻清晰,一听就知道是个嘴皮子十分利落的人。骆夫人被她说得莫名其妙,倒是也想插话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谢林氏根本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这会儿,骆夫人看到了谢林氏身后的夏芷瑜,此刻夏芷瑜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骆夫人眉头紧锁,这下子不用多问,她都能猜到,必然是出了大事了,这事儿还和小宝有关系。她虽喜欢小宝,但她并未让人去将小宝带来,小宝那么小的年纪,正是该跟随母亲的才是,她如何会做这样缺德的事情。
“瑜儿,你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至于谢林氏,她太不冷静,骆夫人不想和她多说话。
“我头疼,起的晚了……起来以后发现小宝不在摇车里头,我们在家里头都找过了,没有看到小宝。小宝不见了,他不见了。”
夏芷瑜也有来找骆夫人的心,但她来找骆夫人的原因和谢林氏是不同的,于她来说,‘马夫人’是个磊落的性子,是不会做出谢林氏以为的那样的事的。夏芷瑜只是觉得,‘马夫人’手底下人多,能给她帮忙,寻回小宝。
小宝那么小的年纪,自然是不可能自己走出家门的,那一定是被人抱走的。有人进了屋,抱走了小宝,本来总说自己浅眠的夏芷瑜却没有听到动静,这一点上,骆夫人觉得可疑。
“马夫人,您帮帮我吧,小宝还那么小,他离不开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瑜儿你别哭,这事儿吧,我得想想,你容我想想该怎么办。”若是没有丁点儿线索,便是有再多的人手,也没法将四面八方都寻遍。在这世间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夏芷瑜的屋子里头,谢弘文和谢林氏都翻找了好几遍,他们的目标是小宝,所以一无所获。见马夫人的护院在屋子里头转来转去,谢林氏有些不耐烦,“就巴掌大的地方,小宝那么大的孩子,你们需要找这么久吗?这不是一目了然吗?做戏能不能做得真点儿?”
听谢林氏说话不客气,谢弘文忙推了她一把,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给她使了个眼神,摇了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侍卫们在屋子里头转了一大圈,最后在窗户那儿待了好一会儿。
“我在这儿,你去外头。”其中一个侍卫,对另一个侍卫道。
见这些马府的护院们围着他们家的窗子打转,谢林氏又想开口,被一旁的谢弘文及时捏了捏胳膊。
“不过是孩子调皮,随便戳的几个洞罢了,至于这么认真研究吗?”见两个侍卫里应外合,慢慢地揭开了糊住洞眼的窗户纸,觉得他们是在敷衍的谢林氏没忍住开了口。
“这个破洞的位置戳得很巧,外头的人在观察屋内情况的时候,屋里的人轻易是很难发现的,是很有经验的做法。”
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骆夫人一听就大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被补好了的洞眼,有可能是抱走孩子的人提前来踩点的时候留下的?”“有这可能性,当然,也有可能如谢夫人所言,只是孩子顽皮罢了。”
“这窗户上的洞,什么时候有的,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补的,记得吗?”
面对骆夫人的发问,夏芷瑜摇了摇头,自从小宝出生之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宝身上,哪里有空去研究这屋子里头有什么样细微的变化呢?谢林氏却是有答案的,“就是你在外行商的儿子回来的那几天,该不会……你儿子就是专门拐了别人家孩子去卖的吧?”
“舅母!”无凭无据的话,夏芷瑜并不希望谢林氏说出口来,因为特别伤感情。
骆夫人知道谢林氏是着急,所以口无遮拦,但多少还是不免生气的,她好好的儿子,怎么就成了拍花子了?但这个洞,虽不是骆铭所为,却有可能是楚恒做的,那孩子跳脱,什么事儿都是做得出来的,他那脚也伤得颇奇怪。当然这样的话,骆夫人是不能当着谢林氏和夏芷瑜的面儿说的,因为说了,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还会给骆铭和楚恒脸上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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