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黄雀在后(二)
第二百四十九章 黄雀在后(二)
这新娘子下了轿子之后,喜娘都是要将一根红绸递到她手中的,牵着红绸另一端的是新郎倌,这条红绸叫做‘牵红’。
王喜婆做了大半辈子的喜婆,经过她手的‘牵红’不知凡几,今个儿这本来驾轻就熟的事儿突然让她有那么点儿紧张起来,大约因为新郎倌不俗的身份吧。不过即便紧张,这该走的礼数还是要走的,王喜婆的手抖了两抖,嘴里惯例说起了吉祥话,而后将牵红的一端递给了刚被人从轿子里头搀扶下来的新娘子。正准备将另一端递给新郎倌呢,却见骆铭冲着她摇了摇头,王喜婆这心里陡然一缩,该不会是……到了最后关头,新郎倌却突然反悔,不想履行婚事了吧?那……王喜婆看着依旧被盖头遮着面庞的新娘子,觉得她有些可怜,就凭这位的身份,别说当堂毁亲了,就是拜了堂之后反悔,也没人敢说什么吧?这便是嫁入高门的悲哀了,所以古人才总说:齐大非偶。
骆铭不但没有接王喜婆递给他的牵红,还把夏芷瑜手中的牵红也给抽走了,直接重新还给了王喜婆,随后在王喜婆同情的目光下,牵住了夏芷瑜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往后,他和她,要这样执手走一辈子的。
骆铭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色,才刚牵住夏芷瑜的手,眉头便是一皱,他愣了一下,又捏了掌心的小手两下,而后缓缓地松开。
“给我。”
那头王喜婆瞧着这情景,不敢说于理不合,正准备把牵红收起来呢,却突然看到了骆铭伸到她跟前的手,“殿下您是要这个?”
“嗯!”只这么会儿,骆铭面上已然再看不到刚才的喜色,那股子阴沉劲儿,看得王喜婆心惊胆颤,谁说只有姑娘家是善变的,她看着跟前这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是不遑多让的,这才多大会儿啊,这主意就已经变了几变了。
“瑜儿接回来了?”虽然做了皇后了,但骆夫人除了衣着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会儿她穿着皇后才能穿的凤袍,怀里抱着同样也穿着十分正式的小宝,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到了骆铭跟前。
骆铭看了眼骆夫人身后的宫人,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
见骆铭情绪有些不对,骆夫人有些疑惑,而后很快想通,笑了起来,“你啊,就是性子急,这人都接到宫里头来了,不过再多等几个时辰罢了。”
这成亲的当天,虽然新郎倌和新娘子都是要起的很早的,但那也是因为要走的过场太多,但这样的一天中最重要的时辰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才是拜天地的时候,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那这婚事才是真正名正言顺的。
说完这话之后,骆夫人突然想起她这会儿是过来干什么的了,虽说这新娘子的盖头都是由新郎官掀开的,但掀开盖头也是分时候的,得在吉时掀开,她这匆匆赶过来呢,一是想要盯着骆铭,让他别太猴急,且让那盖头再多在瑜儿头上待会儿,二呢,是小宝实在是想娘亲了,她刚才在小宝跟前那么一说,以为他听不懂呢,没想到那之后本来安安分分的他就开始闹腾了,闹得她实在没法子了,应了一声,“行,祖母带你去找你娘亲”。
“你说说,咱们家小宝是不是聪明得紧,我就那么一说,他立马就消停了。”
骆铭看了眼骆夫人,又看了眼她怀里头巴巴儿地看着他的小宝,朝着骆夫人身后的宫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怎么了?你这面色好似不大对啊!”这前几天还心心念念的呢,怎么人接进宫来了,反而面上喜色全无了呢?
确定宫人已经走远,骆铭才狠狠地伸手捶了捶墙,那动静,听得骆夫人心中一惊,“你傻啦?这墙这么硬,你捶它做什么?”
“母亲,瑜儿不见了。”
骆铭这话,让骆夫人一时之间有些理解不了,什么叫做瑜儿不见了,那不是前一刻才刚接进宫里头来的吗?这宫里头守备这么森严,别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便是武功再高强,那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还穿着让人行动极其不便的嫁衣呢!
骆夫人心中所想,骆铭很轻易地从她脸上看了出来,“那个不是瑜儿。”
“不,不是?怎么能不是呢?不是瑜儿的话,是谁啊?”
“夏芷柔。”
此刻的夏芷柔哭得极其凄惨,面上的新娘妆容被她的泪水和鼻涕冲开,那模样简直不能再吓人。
自她上了花轿开始,她就一直盼着‘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所谓‘生米煮成熟饭’不是和骆铭有夫妻之实,而是拜天地。她想着,拜了天地之后,她就是骆铭的人了,没有想到,骆铭不过是牵了一下她的手,就发现她不是夏芷瑜了。可怕的是,骆铭都已经发现了,还是不动声色地将她‘牵’回到了屋子里头。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身为姐妹,我就是想去恭喜她一下,没想到发现她人不见了,我当时就想,殿下和我姐姐的婚事,那是天下皆知的,若是在这个时候被人知道我姐姐突然逃婚了,那殿下岂不是就要被天下人耻笑了吗?我想着绝对不能让殿下受这样的委屈,一时昏了头,就穿上了嫁衣,替姐姐上了花轿。”
听了夏芷柔所言,那人嗤笑了一声,“夏四姑娘,我劝您,最好还是趁着我们仍有耐性的时候说句实话。殿下既然派我们来询问姑娘,自然是有把握我们能撬开姑娘您的嘴的,至于方式,你一个姑娘家,我们是不大想严刑拷打的,但不想归不想,姑娘您若是一意孤行,什么都不肯交待,我们为了向殿下交差,也只能辣手摧花了,到时候,您可就别怪咱们不怜香惜玉了。”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明白了,夏四姑娘您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来人啊,好好‘伺候’夏四姑娘,她这细皮嫩肉的,你们可下手轻点儿,别弄得她以后都没法嫁人,赖上咱们了。”
夏芷柔是谁,骆夫人是不知道的,但听这名字也能猜出个大概来,“怎么回事?瑜儿身边你不是一直有派人跟着的吗?”
骆铭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子问过他们了,除了瑜儿沐浴、如厕、休息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的。”他们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弄了一招偷龙转凤。因为到了最后了,所以疏忽大意了。
“那现在……这怎么办?”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就该要拜天地了。
“儿子正在让人审问她。”既然穿上嫁衣的是夏芷柔,那么她应当是知道夏芷瑜的去处的。
“我说我说,你们别再用力了。”
十指连心,拶刑就像是为了女子专设的刑罚一般。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夏芷柔这么没用,不过才刚用拶把她的手指套上,还没怎么用力呢,她就已经求饶了。
“想通了就好,那夏姑娘就说吧。在下听着呢。”
“这个,能不能先拿掉?”
“那就要看夏四姑娘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听了夏芷柔所言,一众侍卫们不知道该说她天真呢,还是说她恶毒,李代桃僵拜了天地又如何,他们殿下的婚书上头写的可不是她夏芷柔的名字。只要殿下说和他拜堂的是夏芷瑜,谁又敢说不是呢?为了这么个近乎愚蠢的想法,居然联合外人把她姐姐给弄走了,可怕的是,她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
“四姑娘说了,当时他们应当是将王妃沉在浴桶之中搬出门的。”浴桶上头都是花瓣,若是不细看的话,是发现不了下头有个人的。
“那些人是哪里来的?现在在哪儿?”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她说的,是实话吗?”
“应当是。”最开始不过夹了几下,她就已经鬼哭狼嚎了,后头夹的好些地方都已经能看到骨头了,若她说的还不是实话,那么只能说她是个嘴硬的人了。
眼见着拜堂的时辰越来越近,夏芷瑜却依旧没有一点儿消息,骆铭不吭气,楚恒却着急了,“现在怎么办?小嫂子下落不明,你一会儿和谁拜堂啊?还是就老实和他们说,小嫂子被人给抓了?这样好像不好吧。”一来是夏芷瑜的名声又要再坏一次,二来他们也着实没有面子,骆家军看着的人,一丢再丢的。
“你去换衣裳吧。”
“我?我身上穿的这件是新衣裳,为了今天特别做的。”骆铭的大日子,他自然不能穿身旧衣裳过来。
“喜服。”
“我穿?骆铭,你不想和除了小嫂子之外的女人拜天地,我也一样啊!再说了,新郎官又没盖盖头,我这一去了,旁人不一眼就瞧出来了吗?”
骆铭没有再吭气,端着喜服的侍卫咬紧了牙关走到了楚恒跟前,很无师自通地把托盘往边上一放,然后将托盘里头的喜服抖开,呈现在了楚恒跟前。抖开之后,那侍卫把脸撇到了一边。
楚恒还想说抖开也没用,他也不会易容术,这一看之下,楚恒顿时无语了,因为他看到的是一身很宽大的喜服,身段丰腴的新娘子必备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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