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
躺在医院里的每分每秒对厉明渊来说都是煎熬，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一直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那种被撕裂的痛苦好像让他掉进了无边的深渊。
他依然在不分昼夜地给云伽打电话，直到她那边传来的声音终于从冰冷的机械音变成了正常的等待接听铃声。
厉明渊暗淡无光的眼眸中刹那间迸发出微弱的光芒。
可是下一秒，他眼底的光还是熄灭了。
电话响起不到两秒钟，几乎是一瞬间，云伽就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的时候，响在他耳边的，就只剩下急促又单一的忙线音。
云伽把他拉黑了。
苏梨来医院找厉明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样一幅失魂落魄，好像丢了魂的样子。
她正想上前问他怎么了，就看见他面色痛苦，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随后，苏梨就看见他的手背全是鲜血淋漓，从某个伤口源源不断地浸出血来。
苏梨这才发现，厉明渊把扎在他手背血管里的留置针拔掉了。
苏梨大惊失色：“阿渊，你疯了吗！我去找医生——”
“不要，”厉明渊沙哑着开口，一把抓住了苏梨的手，他的血顺着胳膊不断地往下流，厉明渊的眼神也陡然变得猩红，让他想起了云伽小产那天，流在他掌心里的血，“我要去找云伽，你带我去找云伽。”
苏梨不可置信地看着厉明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底泛出的泪光。
厉明渊从来没有哭过。
就算曾经因为发病时无法控制地伤害自己而造成骨裂，厉明渊也强忍疼痛，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他竟然哭了。
苏梨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就是一个云伽而已！不过就是分手而已！——她当初抛下厉明渊，选择和厉焰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厉明渊这么卑微的样子！
云伽凭什么！
苏梨冷眼看着厉明渊，丝毫没有怜悯，甚至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你找到云伽又怎么样呢？”苏梨说。“你知道她和谁一起离开的吗？”
厉明渊抬眼看着她，眼神里是从前从未有过的绝望。
苏梨说：“云伽是和霍与川一起出国的，霍与川为了她，连唾手可得的主任医师的位置都不要了。你知道医院的护士们都是怎么说的吗？都说霍与川和未婚妻一起出去度蜜月了，阿渊，云伽不理你，不接你的电话，突然离开海市的不告而别，都是因为她选择了别人！就像——”
苏梨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原本是想说，就像当初的她一样，也是选择了厉焰，离开了厉明渊。
厉明渊的眼神顿时变得黯然无光。
他似乎听不进去苏梨的话，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去找云伽。
只要找到她了，他再慢慢和她解释，他曾经是她孩子的父亲，她不会不信他……
忽然，厉明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孩子这两个字，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为了压垮厉明渊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能唯一支撑着让他去找她的理由，没有了。
苏梨看着厉明渊现在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上前抱住了厉明渊。
“阿渊，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吧，好不好？我和你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
-
到达英国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整整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程，云伽觉得自己差点死在飞机上。
她由衷地和霍与川说：“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
霍与川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却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以后都不打算回海市了吗？”
云伽一愣。
随即她才反应过来，如果要回海市的话，还要经历一遍刚才的飞行。
她扯了扯嘴角，感觉有些发晕。
霍与川看她的脸色实在不好，便提议道：“先在机场酒店将就一下吧，明天会有朋友来接我们，带我们去定好的公寓。”
云伽点点头，拉起自己的行李箱：“你定好了公寓？”
霍与川顿了顿，说：“我定了个三层的loft，我们四个人都住得下。”
云伽一怔，没说什么，也没提出什么意见。
但霍与川还是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和兰姨都需要人照顾，住在一起方便一些，我的卧室在顶楼，你和老师他们住在二楼，放心。”
云伽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想什么？”
霍与川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好在他的皮肤不算白，之前在加州留学，晒得有些黑，看不出来面上的红晕。
他放低了声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我只是担心自己会乱想。”
到了酒店，云伽将行李简单放置在一旁，忽然想起了手机里面那整整两百通未接来电。
她不知道那个人打电话过来干什么，一想到他的脸，云伽就觉得心里难受得慌，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腹部不自觉地痉挛起来。
霍与川原本是想过来问问她要不要吃点午饭，推开门却看见云伽蜷缩在地上，眉头一拧，赶紧走上前去扶起她。
她的身子凉得骇人。
云伽以前就有严重的宫寒，这次怀孕遭受的苦难太多，英国天气又冷又干，她怕是有些水土不服了。
眼看着云伽的脸越来越白，霍与川来不及多想，拿出药来打算直接喂进云伽的嘴里。
可云伽倔强着不肯吃。
“我怀孕了，不能随便吃药。”
霍与川来了气：“我让你吃就吃，我还能害你吗？”
这是霍与川难得的对她有些疾言厉色，也实在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
等云伽吃完了药，疼痛感稍微缓解下来之后，霍与川终于放下心来，可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
半晌，他才有些沉沉地开口。
“云伽，如果你自己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拿什么去庇护这个孩子？”
“你这么看重这个孩子，到底是因为作为母亲的本能，还是因为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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