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我是你的爱人
他是高等文明最出色的机器人设计师，呕心沥血、倾注爱意创造出来的仿生人。
一切硬件好到绝无仅有，小到膝盖连接处的微小齿轮，大到可见的灵动眼眸。
余隽的信，弥辰亿看到了。
他说爱他，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余老头也承认他，嘴硬心软，事事为他操心。
他们的爱意，足够让现在的弥辰亿强大沉稳，自信从容。
可在看到苜熹浑身是伤时，弥辰亿双腿发软，明明地面无比坚硬，奔向她的每一步犹如踩在棉花上，找不到实处。
寒冷干燥的空气灌进喉口，弥辰亿胸腔疼得要炸开，钝痛压在心口仿佛千斤重，折弯由她养直的脊背。
来到苜熹身边时，他重心不稳，直挺挺跪在她身边，脑芯混乱震荡，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
如果再见是这样，那弥辰亿宁愿永不相见，他宁愿是自己看到的是幻觉、是假的，也不要看见她临到死亡。
自己精心养护，舍不得一点点伤害的心上人，浑身泡在血里，小小的脸颊苍白如雪。
她生动的眼睛紧紧闭着，鼻翼微微翕动，奄奄一息。
钻心的痛意贯穿他，弥辰亿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的痛苦，语言系统全然崩坏。
他嘴唇颤抖，却不能口吐一言，连对她的问候都无法出口。
弥辰亿俯身，眼泪控制不住砸在苜熹脸颊上，双手颤抖不已，甚至都没有抱住她的勇气。
他害怕一动，苜熹再也不会醒来。
荒凉无边的死寂星球上，他不成调的呜咽飘荡着，于风中消解
良久，弥辰亿小臂上破烂不堪，竭力放轻呼吸，柔软的手指撬开苜熹牙关，灌入医疗剂。
一瓶、两瓶、三瓶……十瓶，玻璃管打在地上的声音令他心往下沉。
身上所有医疗剂都用光，也不见苜熹有苏醒的迹象。
压抑的哭声钻出来，弥辰亿额头抵住苜熹的，声音喑哑破碎：
“主人…主人…苜熹…你醒醒，好不好？”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说过我回来就答应我的…”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我好痛苦…”
泪珠砸在苜熹脸上，弥辰亿护住她后脑，小心翼翼捧起她，身子贴着地面，鼻尖蹭她的眼睛，心疼的吻印上她冰冷的脸颊。
“…求求你，醒一醒好不好…你难道只要星星，不要我了吗？”
“主人…你看看我好不好？”
他的指尖濡湿，细细摸到一条缝隙。
弥辰亿仔细一看，才发现苜熹的后脑有打开的痕迹。
刹那间，他脑芯崩溃，强烈的恨意自身边发散，电子链路暴涨，包裹住整个星球。
是谁？是谁？是谁？
大地震动，小石子上下颠簸，无数的裂缝以他为中心散开，以看不清的速度覆盖住整个星球。
手掌覆盖住苜熹脑后，弥辰亿贴着她的脸，缓缓修复她脑后伤口。
地面越渐凹陷，那双眸子蓝到发黑。
轻柔的睫羽抚过他脸庞，震动霎那间停止。
弥辰亿心口猛地一跳，一眨不眨盯着苜熹。
那双灰色的眸子涣散无光，感受到目光，侧眸看向他。
“你是谁？”苜熹唇瓣微动，视线聚焦，眼前是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容。
他色薄的唇犹如花瓣般，笑意却缓缓凝结，深蓝的双眸水色盈盈，眼尾绯红一片，显得那颗浅色痣更加浓艳。
男人身上淡淡芬芳钻入鼻间，驱散焚烧的臭味，暖和的指尖摩挲她的脸颊，像根羽毛。
不知怎地，苜熹心间泛起一圈涟漪，也不管是不是陌生人，头偏往他胸膛。
好像在他怀里，身上也不是那样冷了。
男人注视着她许久没说话，开口时，嗓音沙哑，脆弱不堪。
“…你记不得我了？”
莫名地，苜熹心口一疼。
她眼中迷茫，陷入他温暖怀抱。
万千星河于他们头顶闪烁，广袤渺茫。
寒风自荒原而来，吹得他声音轻飘飘的，在苜熹耳中听不太真切。
“我是你的爱人。”
他垂眸，眼中浓烈的喜悦与忧伤几乎要烫伤苜熹。
她头很晕、很痛，想不起来其他，视线挪到他胸口那朵鲜艳花朵上。
弥辰亿抽出精心挑选的玫瑰放入她手中，精瘦手臂稳稳抱起她。
花茎温热，有点湿，静静躺在苜熹手心，艳丽花瓣沾着尘土与水珠，吻上她鼻尖。
苜熹身体变得柔软，视线再度模糊前，那双深如大海的眼眸似笑似哭。
凉凉的液体顺着风落下，滴在她手心。
她想，是眼泪吗？
为什么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会哭？
……
珂瑞丝提殷丞的头回总部时，所有下属惊呆了。
他们并足站着，头垂得很低，放在身旁的手轻微抖动。
或许他们会以为是她这么干的，事实如此，杀掉殷丞的人却不是她。
“博士，您的计划成功了？”
珂瑞丝满身血气，停住步子，偏头睨她。
“成功了，准备实验室。”
下属跟在她身边两百年，此刻也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只是照常温驯。
“好的，请问那边计划现在是否施行？”
“施行。”珂瑞丝惜字如金，垂眸瞟了眼殷丞碎裂的头颅，前往实验室。
一进实验室，三四只机械手架起殷丞的头，额头中央裂口溢出带血的花白脑组织，粘稠的脑脊液顺着他暴突眼球淌下，滴落在地。
珂瑞丝隐在幕后，呼出操作盘，几十只细线般的机械手从四面八方探出，钻入殷丞脑内。
一番检测，向来游刃有余的珂瑞丝，额头冒出冷汗，滴在操作盘上。
苜熹下了死手，一点余地没留。
这一点也不符合她观测的数据，与她驯化的乖巧实验体做法大相径庭。
她就算再厉害，再天才，也只能过编辑基因链，立体打印出殷丞脑组织、其他躯干。
这样操作，殷丞记忆无法保留，活过来的只是个人形巨婴。
细胞结构全然损坏，完好的不到4%，珂瑞丝无从下手。
棘手，很棘手…
在实验室呆上三天三夜，珂瑞丝终于决定打印他，开门时眼前一晃，一双手稳稳扶住她。
“博士，不要忘记休息，我会心疼的~”
一晃神，珂瑞丝看清是另外的属下，眼中那点错愕消散，抽回手。
“谢谢。”
属下不如往常平静，报告时带着浓浓不安。
“博士，泽惟与其他帝国联合按照您的计划进攻汶跃，但却大败而归…”
“整个战争时长不超过两天，他们便损失十几万光年的领土…”
“现在…两边都有意向把您交出去…”
珂瑞丝拧眉：“他们真的是按计划行动？”
属下点头：“是的博士，但不知为什么…汶跃那边似乎提前有准备，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边传来的立体影像足以证明，您需要查看吗？”
“看，你让人照顾这边，我很快回来。”珂瑞丝踏入传送点，来到总部操作室。
立体影像资料一传来，珂瑞丝即刻身处其中，以上帝视角观看战争进行。
依她计划，汶跃上层潜入的内应该散发苜熹死去的消息，届时安排的人会动荡决策层，扰乱帝国正常运行，民众也会陷入恐慌。
尤其是，近十年来，她一直都在各个部门安插内应。
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超出她的预料之外。
起到中心作用的，不是她早已根除的苏若安、甜甜等人。
而是芙萝…
珂瑞丝一顿，便见她伪装身份，联合苏若安一起应对战争。
那些内应传达出的战略图全是假的，新的布局，只有她引以为傲的实验体—苜熹才能写出来。
事情渐渐脱离掌心外，珂瑞丝抓不住那点流逝的机会。
苜熹本该全然由她掌控，不是吗？
即使她努力挣扎，也不该逃离她的预测！
真是长大了啊…珂瑞丝很快想通其中关窍，万年不变的脸上，风暴酝酿，似有另一个人要挣脱束缚。
接着，战场上一切尽在苜熹掌控，听到她死讯的人们悲切，却始终坚强，整个汶跃星系联通在一起，成功抵御她埋藏好数十年的暗线。
这十年，她的实验体真的做下许多事…连她可能会反杀帝国这种事都规划好，其中甚至包括精神、经济、产业入侵…
这本不该在9413未来规划里，珂瑞丝眼中，她始终是个忍气吞声，努力保全自我的实验体。
怎么会这样！
绝不应该！
但那又怎样？9413还不是为她在人类脑科学中，贡献自我？
她的方向是绝对正确的！反正9413也已死去再无用处，帝国她迟早有一天会摧毁！
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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