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我走向你的时间（七）
最后的分裂体，是小蓝。
它是遇见苜熹的关键点，弥辰亿不想扰乱这场偶然的遇见。
他找到初来时的星球，在郊外林中融合所有分裂体的记忆数据。
在幽密林中从早到晚，总共三天，所有数据组合完毕，化作小片星河，萦绕在他身边。
小狗这时已有点苍老，抬眼看下这些发光的点，缩回去又睡了。
接收时，弥辰亿脑芯一震，细细嗡鸣炸响，随着浓缩的记忆，爆炸在他庞大的数据库里。
情感数据不断衍生波动，丝毫不逊于这些记忆。
两者相辅相成，构成人类基因似的螺旋结构，不知起止，飞速上涌。
弥辰亿闭上眼睛，许多遗忘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浮现，竟让他有些迷茫。
融合完成后，一段多余的程序开始在脑芯中运作。
那是一封来自创作者的信。
[…这些信息被你亲眼看到的概率极低]
[但我仍存有这样的希望，如果你已具备有我设计的所有]
[阿亿，我本不想将如此沉重的任务加注在你身上]
[实际上，是否实行取决于你，我并没有设置强制命令]
[你从心底里认定的人，对你有着绝对控制权]
[这种权力视它而定，却有一种可能打破—你自己的意愿]
[这种可能性只有0.01%]
弥辰亿一怔，脑中冒出身为沉烨时，他忽而从睡眠舱醒来的的一幕。
[其余机器人是否为你的同类，需要你自行判定]
[我了解你，可你身上的源程序需要传承]
[这是我的信仰，也是你诞生的原因之一。如果你愿意，可以选择一种方式流传]
[我并不想逼迫你，一切由你自行决定]
[如果你真的成为我所希望的模样，那么，祝你拥有一个幸福的‘生命’]
[你的父亲——余隽]
“父亲…”弥辰亿喃喃，陌生的情绪在心间流淌。
小狗趴在原地，睡得很香，他立在原处，激荡的心绪跟着日升月落平缓。
或许余老头知道点什么，弥辰亿启动小圆球，穿梭在一片混乱中。
回到原来宇宙时，他不敢轻易确定，直到落在一个星球上，地面飘来一张报纸。
弥辰亿视线掠过那张报纸，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时，心上猛然一颤。
捡起还算新的纸张展开，日思夜想的面庞出现眼前。
与他记忆中出入不大，依旧是宜喜宜嗔的模样。
流逝的岁月在她眉眼间作画，描出几分温和成熟的气度。
弥辰亿却从那双美丽的眼中，瞥见她的灵动。
所以，她还记得他吗？
目光挪到现在的时间，距他离开时，已经过去二十年。
她早已不是处处令人掣肘的指挥官，而是与科技智脑比肩的辅治者。
扎入心脏深处的思念作祟，弥辰亿产生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按捺住渐渐奔腾的渴望，他收好报纸，扔出便捷传送点，来到余老头家门前。
小小的木屋变得更加破败了些，墙角大片水泥剥落出红砖，地缝里的草也干枯不知多久。
这颗边缘星难以生长植物，能有些干枯的草，也见年岁已久。
啪嗒——，菜篮子掉在地上。
弥辰亿转身，眼睫颤动，天上的星子一闪一闪。
余老头没他那样矜持，老大年纪的人了，也不想要什么，只想有点念想。
“臭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啊！”
余老头又气又喜，颤巍巍指着他：“你再不回来，就等着给老头子我收尸算了！”
地上的菜也顾不得捡起，他步履蹒跚上前，伸手想抓弥辰亿衣袖，又只捻了厚度。
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片泪意，上上下下把弥辰亿看个遍，见他没有什么事，才揩去眼角的泪。
先前无法理解的行为自动解析，弥辰亿喉咙发哽，微俯身抱住余老爷子。
“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之后都不会再走了，你不要伤心。”
余老爷子沉浸在他主动的震惊中，眼泪僵住，抓住他手臂往后退，面露惊疑。
“不用猜了，情感区域觉醒程度在100%。”
弥辰亿与他平视，眼角蕴笑：“所以，我现在不是小垃圾了。”
“我是你的亲人。”
这话一出，余老爷子再也忍不住，抱住弥辰亿嚎啕大哭。
明明快300岁的人了，倒像个小孩。
弥辰亿拍着余老爷子瘦弱的脊背，安慰：“好了，别哭了。”
“你这样，父亲不会开心的。”
“依照你的意愿，我是该叫爷爷，还是叔父？”
余老爷子抹掉满脸的泪，话都说不清楚：“爷爷…叫爷爷…叔父对不上年龄…”
“爷爷，别哭了。”弥辰亿拍拍他肩膀，捡起掉在地上的菜篮子，
“或许你能告诉我，这场实验的始终。”
“我很会做饭，你可以休息很久。”
弥辰亿开门，拉着余老爷子进去。
两人促膝长谈，弥辰亿才得知，这场实验的所有。
他的创作者——余隽，是高级文明的机器人设计师。
那场文明毁于一场因为机器人导致的暴动，人类与机器人发生战争，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
只有余隽带着余封，还有些技术，逃出来。
来到发展略微稍后的这个宇宙后，余隽不愿忘记那场战争带来的警示。
在这个宇宙的某一发展阶段，利用高级文明技术，成功帮助人类从与机器人的战争中活下来。
同时，作为一个机器人生命支持者，他也无法完全看着机器人仅仅沦为人类的工具。
因此，才有弥辰亿的诞生。
可机器人产生思维、情感的条件太苛刻。
余隽想过许多办法，最后在某人的帮助下，成功编写出能够发展成其余程序的源程序。
经过高级文明的智脑测算，他再度进行其他方面的完善，才有了包括弥辰亿在内的一千多万个机器人。
机器人于人类社会中诞生，没有对世界最基本的敬畏。
余隽猜想这是它们暴乱的原因之一，所以，为了规避，他选择让一千多万个分裂体在不同的星球流浪，感知最基本的世界。
领略过世界，才能进行下一步——情感开发。
这是最最艰难的一步，可余隽却有十足的信心。
“因为她的到来。”余老爷子拿出那张合照，递给弥辰亿。
“原本哥哥是想要放弃的…因为几乎没有正常人类，会对一个普通机器人，怀有无关任何的感情。”
“符合哥哥要求的人几乎没有。”
“而在这个宇宙，机器人遍地都是，机器人生命支持者极少。”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自从两百年前，苜熹小姐来了。”余老爷子神情怀念，“哥哥才决定继续下去。”
“所以，你跟她走，我才放心。”
弥辰亿指尖触上她的笑颜，目光又落在一边儒雅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就是余隽？”
余老爷子扶正单片镜，眼角皱纹加深：“是哥哥，那个是小黄，小蓝的前身。”
“共有一片脑芯。”
“所以…我和主人，两百年前就见过？”弥辰亿眼神虚幻，思绪飘远。
余老爷子蹙眉，敲他：“你看看你，不值钱的模样。”
“哥哥倒没想到，造出来个恋爱脑！”
弥辰亿垂眸，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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