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孤知道。”
李亨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
他何曾不知道，张良娣说的这些呢。
安史之乱发生后，李亨和李豫还算是一对有感情的父子。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的父子之情，早被权利的明争暗斗，彻底消磨殆尽了。
仅剩的那一点父子之情，几乎荡然无存了。
这次李豫出征，李亨还在军用物资上做了手脚。
一向爱士兵如子的李豫，绝对不会轻易原谅李亨的。
“殿下，不做则已，要做就做绝。”张良娣在旁边出主意。
李亨皱眉，脸色凝重，“豫儿的身手，这一两年来，突飞猛进，普通的刺客根本不能拿他如何了。”
张良娣杏目闪过狠戾，“殿下臣妾不是让您去刺杀李豫。”
李豫皱眉，“不是杀豫儿，那是要杀谁？”
张良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了前方不远处的夜空。
夜空。
也是天。
天，那就是天子。
李豫全身一阵颤栗。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到迫不得已，孤不能走这一步。”
张良娣猛地抓住了李亨的手腕，“殿下，臣妾一直有个秘密，不敢告诉你。”
李豫生气地甩开她的手，“你不要再说了，孤绝对不能成为千古罪人！”
张良娣见李亨事到如今，还这么犹犹豫豫，不由得直接脱口而出。
“陛下，因为您已经快要到知天命之年，觉得您年纪渐长可能支撑不起大唐的江山，想立更为年轻的皇子当太子！”
闻言，李亨愣在原地。
“这是谁告诉你的？”
“殿下，您不用知道，这是谁告诉我的，您只需要知道，如果您再不为自己争取，不要说皇位不是您的。甚至，连太子之位，也不是！”
“住嘴！”
“殿下，您清醒，请醒吧。”
张良娣使劲地拽着李亨的袖子。
李亨还是愤然地挣脱了，张良娣的手。
“不，孤不能！”
“殿下，臣妾替您去做。”
张良娣忽地抓住了李亨的两只胳膊，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殿下，不怕，有臣妾在。不管事情成败与否，臣妾一人承担！”
“你......何必如此？”李亨眼眶红了。
张良娣眼圈也红红的，“为了殿下能够早日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臣妾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李亨最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你了。”
张良娣闻言不禁悚然。
原来，李亨刚才的痛苦、挣扎都是演的。
他只是不想背下这个恶名而已。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替他干坏事而已。
“殿下，您放心，臣妾一定将此事办成。”
张良娣朝着李亨，挤出了一丝笑容。
天气一变冷，李隆基的咳疾又犯了。
御医亲自调了好几味药，都不见好。
这天，张良娣亲自炖了雪梨百合汤过来给李隆基喝。
高力士自然是要用银针试毒的，试毒完毕，又让自己的徒弟喝了一口。
确保这汤真的没毒之后，高力士才朝着张良娣抱歉一笑。
“太子妃，您莫要生气，奴才也是按规章办事。”
张良娣露出十分得体的笑容，“高公公，臣妾知道您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岂会怪您呢？”
高力士也笑了，“多谢太子妃体谅！”
说话间，高力士便带着张良娣走进了李隆基的寝殿之中。
绕过了屏风之后，帐幔垂帘过后，便看到雕龙画凤的龙床。
李隆基仰躺在路上，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咳嗽。
高力士快步上前，躬身轻声道：“陛下，太子来看您了。”
李隆基微微侧头，看向站在高力士身后的张良娣，目光中充满了狐疑。
“太子妃不在太子身后侍奉，来这里做什么？”
高力士低声回道：“回禀陛下，太子妃一片孝心，给您炖了雪梨百合汤，特意拿过来给您尝尝。”
李隆基淡淡地嗯了一声。
早有两个宫女，快步上前，搀扶起了他，让他靠坐在枕头上。
坐好之后，高力士给太子妃张良娣使了一个眼色。
张良娣赶紧端着自己炖好的雪梨汤端了过去。
“陛下，请让我侍奉您喝汤吧。”
李隆基见她面露恭敬，便点头应允。
张良娣眼中闪过得逞之色，把汤婆子的盖子打开，递给宫女，自己则是拿起小汤勺，一点点地喂李隆基。
李隆基象征性地喝了几口之后，便举起手，示意不再喝了。
“是。”张良娣忙把瓦罐收起，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太子妃有心了，没什么事情，就退下吧。”李隆基待宫女侍候自己完毕，便让张良娣退下。
张良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退了出去。
走出皇帝寝殿，她握着汤婆子的手，不停地在颤抖。
李隆基看着她远走的背影，对立在一旁的高力士道：“听说这个太子妃，在太子颠沛流离的时候一直陪着太子，甚至为了太子的安危，自己睡在外面。”
高力士弯着身子，淡淡勾唇。
“是啊，都说相传对太子最是情深意重。”
李隆基微微颔首，“看她如今孝敬朕的模样，倒也算是一个难得体面的人。”
高力士轻声附和，“是啊。”
但是，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不屑。
不一会儿，李隆基就觉得十分困倦。
他重新躺回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高力士不敢打扰圣人休息下，赶紧捏手捏脚地走出了寝殿。
太阳慢慢地升到了殿宇的中央，又开始往西边斜。
高力士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李隆基虽然年纪大了，有些嗜睡，但是精神状态却是极好。
一到下午，还喜欢在宫殿里骑骑马，逗逗鸟什么的。
现在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高力士终于忍不住再次走进了寝殿之内，轻声唤道：“陛下，您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一直躺着不好啊。”
话一说完，高力士就竖起耳朵，听床上的动静。
这听了半晌，还是没有听见任何的动静。
“陛下，您该起床了。”
高力士边说边靠近龙床。
隔着一层层薄薄的轻纱，高力士隐约看到李隆基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高力士大步向前，撩开帐幔，却见李隆基双目紧闭，脸色一片死灰。
高力士颤抖着手颤抖着手，把手指伸到了李隆基的鼻尖下。
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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