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热气蒸腾，宁若欢被水汽包裹，水流顺着她扬起的脸颊蜿蜒向下，延展出数条分散而下，不规则的水痕。
洛颜之美目含泪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来回播放，那些泪水似乎滴落到她的肌肤上，滚烫得厉害。
她无声的叹息声，关了淋浴，换上洛颜之事先为她准备好的衣衫出去。她的发丝还是湿的，发尾挂着的水珠随着她的走动摇摇欲坠。
洛颜之听见移动门被推开的声音，从文件中抬起头。
她戴上了眼镜，金丝边框中和了女人柔和的五官，加之满是严肃之貌，无端使人觉得难以接近，业界精英做派。
然而下一秒，女人唇边扬起清浅的笑意，一时间，所有的冷然尽数融化，洛颜之眼含笑意地将钢笔帽盖好，将之与文件平行而放。
她轻唤：“姐姐。”
宁若欢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多余的想法随之烟消云散，她边擦拭发尾边走过去。凌乱的水珠飞溅出去。
洛颜之指腹擦了下落在她额角的水滴：“姐姐好点了吗？洗过澡会不会舒服很多。”
宁若欢略一点头：“你身上也淋湿了。”
洛颜之低下头，她被雨淋到的并不多，那把伞近乎完全向她倾斜，但身上难免沾染上雨的腥气。
她对此向来挑剔，眼见宁若欢被她哄得差不多了，娇蛮的性子上来，身子向后跌去，倒在办公椅上。
椅子下滚轮滑动，向后滑了些距离：“姐姐帮我洗吧。”
宁若欢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好。”
某种程度上来说，洛颜之很难侍候，水温要控制在一定的度内，一旦高了，或者是低了，都要耍些脾气。
宁若欢仔仔细细地调节好水温，确定了才是去唤等在一侧玩手机的人。
洗完换好衣服不久，洛颜之的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彼时宁若欢刚坐到办公桌前方的沙发侧边。
秘书进来后，先是道：“洛总。”随后看见宁若欢，似乎在纠结唤对方什么，但很快，她开口，“宁小姐。”
宁若欢礼貌点头示意，低下头，以示不会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
其实不用这样的。
洛颜之和秘书交流时，使用的是异能者的专属语言，或许知道宁若欢听不懂，交流起来毫无避讳。
秘书说：“洛总，实验室那边传来消息，最新的后天异能研发已经初见成效……”
洛颜之视线落在宁若欢身上。
从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宁若欢优越的侧脸，脸部轮廓线明显而流畅，高挺的鼻梁使得侧脸更具有立体感。
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宁若欢皆是上乘的。
秘书的话还在继续：“一旦成功，后续的后天异能者在拥有异能时，产生的副作用会减少很多。但同样的，异能的威力也会大大减弱……”
宁若欢把玩着手指，捏过一只手的每根指节后，左右手交换，再捏另一只手的指节。
秘书续续地汇报着，洛颜之时不时发生单音节地声音，偶尔会提出一句问话。
“洛总，宁小姐或许也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取得异能。”秘书余光瞥见宁若欢，用异能者的语言继续说。
洛颜之睫毛颤动，难得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的人。
她的视线直直地射向秘书。
秘书看出她眼神中的警告，心下一慌，连忙低下头：“对不起，洛总，我失言了。”
洛颜之：“还有别的事吗？”
秘书答：“洛总，已经汇报完毕。”
秘书安静地退离办公室，带上办公室的门。
“咔嗒”。
腕表卡扣扣上的声音响起，宁若欢按压着银色的表带，表盘折射出光影的形状，下方的墨蓝色表盘发出悠然的寒芒。
洛颜之的视线从宁若欢的手表上收回。
这只手表是宁若欢和洛颜之同居那年买的，一同买的，还有一对戒指。
她的那只戒指，除却特殊时间段，被她日日戴在指尖，而洛颜之的那枚……
宁若欢不着痕迹地望向洛颜之的手指，上面干干净净，葱白的指尖在墨黑色的钢笔衬托下，愈发感性。
“姐姐，”洛颜之合上文件，抿了口手边的茶水，“会无聊吗？”
宁若欢本性在那：“不无聊。”
＊
下午五点，宁若欢和洛颜之同乘一辆车回家。
车厢内冷气打得很足。
秘书坐在副驾驶上，从车内后视镜看见后方的两人，自觉将隔板升起。
车内被分隔成两部分。
宁若欢点开手机，她中午去景区拍摄的照片发送给了洛颜之，对方并没有给她回应。
她打开相册，放大觉得拍摄的最好的一张分享和身边人。
那是一张云海环绕的照片，飘渺的云雾让人仿若误入天宫。阳光穿透云层，四散的光线带着浅浅的色系，美得晃神。
宁若欢道：“拍摄这张图的时候，光线很好，不需要找特定的角度和构图技巧就能……”
下一刻，她噤声。
洛颜之草草地看了眼相片，推开她的手，敷衍地说了句：“姐姐拍摄的很好看。”
宁若欢：“……嗯，”她不死心地还想要分享，“其实要是天气再好一点，带着微凉的风，那时去拍摄，效果兴许会更好。”
洛颜之兴致缺缺：“姐姐说得很对。”
她句句有回应，但句句很敷衍。
宁若欢关了手机：“今天辛苦工作了那么久，精神透支很大。半个小时后才能到家，你先睡会，等到了我喊你。”
洛颜之莞尔，侧过身子，靠在宁若欢右肩。
道路平整，司机的驾驶技术很好，车辆的稳定性也很好，一路平稳不颠簸。
宁若欢重新打开手机，换了左手，登上社交软件，挑选出几张照片，不加修饰，点击原图，上传。
她看了眼上方显示的粉丝数，不知不觉间已经积累到二十多万了。
在照片上传成功后的几秒，就有同好评论。
【这些照片在哪拍的？好美啊？】
【爱了，爱了，飘渺如烟的，好似有仙人驾云而起】
【神了，大大每次拍摄的我都好喜欢，请多多更新，顺便求求参数和摄影设备。】
【啊啊啊啊，快交出地址，我要去打卡拍照，好好看！！！】
短短一分钟，已经有了十数条评论。宁若欢每条都看了遍，回答了几条询问的问题，而后关上手机。
她的社交账号洛颜之知晓，但洛颜之没有关注她，更谈不上评论点赞转发。
而她，不知道洛颜之的社交账号。
这些无足轻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宁若欢无心窥探洛颜之隐藏起来的部分。
她对洛颜之保持充分的尊重和理解。
漆黑的车身低调地驶入别墅大门，车门缓缓打开。
车身旁，秘书垂首立于一侧，目不斜视。
宁若欢轻轻拍了拍洛颜之的手臂：“颜颜，到家了。”
秘书和司机都在，洛颜之没有拖延，眼底闪着一股不耐，眉头将蹙不蹙地下了车，低声和秘书吩咐了几句什么。
宁若欢从另一侧车门下来。
进了家门，洛颜之被打搅了休息的脾气上来了点。她咬住口腔内的软肉，深吸。一口气，复又吐出，心情才勉强好些。
宁若欢蹲下身子换鞋，而后将洛颜之的拖鞋拿到对方脚边。
然而，洛颜之刚要换鞋，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宁若欢无意中瞥见了屏幕上的备注，是洛颜之母亲的。
她立刻别开视线。
铃声响了好几遍，洛颜之按下绿色的通话键。
“妈。”洛颜之喊了声。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洛颜之“嗯嗯”了几声，绕过宁若欢，往外走，“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她方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在，转头说：“我妈让我回去一趟，姐姐乖乖在家等我。”
像是在哄孩子，宁若欢哭笑不得：“你先去忙。”
洛颜之想了想，回过神，她穿着高跟鞋，比换上平底拖鞋的宁若欢高小半个头。她低下身，在宁若欢唇上落下一吻：“我晚上回来。”
宁若欢：“我等你。”
洛颜之家里人，宁若欢很少见到，中午吃饭时遇到的洛颜之的表姐，若非洛颜之喊的称呼，她压根不知道对方和洛颜之的关系。
至于洛颜之的母亲，她只在洛宁两家确定联姻的那日和某些特定的时刻见过几次面，简单的交流了几句。
印象中，洛颜之的母亲知性优雅，对洛颜之这个独生女更是视为掌上明珠。
洛颜之现在这般任性的性格，极大一部分是她的母亲惯出来的，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宁若欢养出来的。
刚走不久的司机调车回来。
这一晚，宁若欢没有等到洛颜之回来，反倒是在万云心的朋友圈中看见了洛颜之的身影。
万云心发布了一组九宫格图片，洛颜之不过占据了其中一宫格的一角，甚至不是刻意的拍摄，更像是无意中入了镜。
女人长身玉立，纤长的指尖夹着高脚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倾斜了角度。她站在朦胧虚幻的昏暗灯光下，暖光为她晕染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即使是在最黯淡的地方，洛颜之也如焦点一般，让人挪动不开分毫视线。
宁若欢手肘撑着桌面，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上半身发麻发僵，她跺了跺脚，捏着手臂舒缓肌肉。
在二十分钟前，她给洛颜之发了信息。
【颜颜，要给你做宵夜吗？】
而洛颜之的回复是：【不用了，姐姐，还在我妈这，晚上不一定回去。】
宁若欢按灭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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