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辰
郑山辞自己洗漱好了, 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了,正打算从浴桶里面起来了。浴室的门打开了, 虞澜意拿着白色的里衣进来了。
郑山辞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自己换洗的里衣进来, 虞澜意帮他送进来了,郑山辞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要说两个人都是坦诚相对过了,按理说郑山辞不应该这么在意, 可在浴室里又不一样了。
“你衣服忘记拿了。”虞澜意瞅了郑山辞一眼, 看见他上身流畅的曲线,心里有些热。
郑山辞正打算让虞澜意帮他把里衣挂起来, 等虞澜意离开后, 他再从浴室里出来去拿里衣穿好, 结果虞澜意还没等郑山辞说这话, 就自己把他的里衣挂在衣架上了。
还没等郑山辞感到欣慰, 虞澜意说:“要不要一起洗?”
……怎么一起洗?
郑山辞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已洗完,这个浴桶只能装一个人,不然就会变得拥挤起来, 水汽也变得热起来。
浴桶里的水溅落在地, 发出水声。
郑山辞抬手吻上去, 指腹往下磨挲。手指间的皮肤带着水的润滑, 也有细腻。他的头发也湿透了,从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鼻尖,郑山辞顺着水珠亲, 一路往下。
虞澜意撑着身子, 用手轻抚郑山辞的脸。
……
翌日一早, 郑山辞今日休沐没有去上值, 跟虞澜意睡到了晌午, 直接在屋子里用了午膳。虞澜意有时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也会一直睡到晌午,他又懒得起来收拾自己,金云就会在床上支使一个桌子,让厨房的人把饭菜做好端过来。
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因是从小到大在家养成了习惯,虞澜意很少会睡觉一直睡到晌午,因没有吃早膳的话,会对身子有损害,所以虞夫郎在作息方面对虞澜意很严格。只要把一日三餐都吃了,晌午还可以午睡。
他是侯府尊贵的嫡哥儿,以后出嫁了,也有侍从丫鬟去处理琐事,他并不会太过操劳。
“郑山辞,我要去酒肆看看,对了,你给酒肆起个名字吧。”虞澜意想要一个好点的名字。
郑山辞思忖片刻。“就叫云客渡吧。”
虞澜意念了两遍,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郑山辞跟着虞澜意去酒肆里看看。酒肆里的宋掌柜见了郑山辞跟虞澜意一起来了,忙不迭上前见礼。
“你去忙你的吧。”虞澜意摆手让他退下。
他在酒肆里有一个专门的位置,现今已经放好了刚出炉的糕点,还有一壶热茶。椅子一看价格就不菲,上面还垫了柔软昂贵的垫子,这垫子上面的金线勾勒出财大气粗的富贵,还有一个大靠背,累了,直接躺上去也是舒服的。
这不比他在县衙里办公更舒服,虞澜意简直把享受表现得明目张胆。
“我要看账本了,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坐。”虞澜意睨看了一眼郑山辞。以前都是郑山辞在忙,现在郑山辞是个闲人了,他就是个大忙人。
郑山辞笑吟吟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虞澜意轻咳一声,开始看账本。
……
京城
英国公跟英国公夫人正在花园里散步,国公府的花园跟一座宅子似的,里面的花各种各样的,花团锦簇,只两个人的心思都没放在这花上。
英国公头发半白,五官依稀还能看出俊美的影子,他身姿修长,并未有大肚腩,走起路来还是稳稳当当的。
“我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这辈老勋贵退下来,让年轻人顶上。”
昨日武明帝引据经典,说是要让他们这老一辈的勋贵归家养老,这话说得好听,说是养老实则就是夺他们的权。老一辈的人脉关系复杂,小一辈还需要老子在朝廷上撑着,不然白白的顶上去就要吃亏。要是犯下什么错处,别看武明帝总是笑着,他会毫不犹豫的收回勋贵的权利。
而且在武明帝的制衡下,勋贵们也并非是一块铁板。
英国公是想退下来,他的儿子英国公世子还算顶事,他并不担心自家儿子会犯糊涂。家里的庶子庶女,已经分家了,以往在家里是安分守己的,分家出去要靠着国公府还算聪明没作什么妖。
英国公有两门妾室,在大燕已经算少的。一个妾是通房抬上来,还有一个妾是国公夫人主动给他纳的。
庶子有两个,庶女有三个,庶女都嫁到地方大族去了。
“公爷的意思是想退下来?”英国公夫人沉吟道。
他是国公的爵位,这般退下来是对朝中有些震荡,但儿子顶上去也没甚事,只是终究是儿子还是比他弱了一些,这也没办法。一代一代传下去,皇帝怎么还会让勋贵一直厉害下去。
除非是虞长行那样的从龙之功。
当初京城里的勋贵子弟都要去任皇子皇女的伴读,当时的武明帝还是皇子,已有些显眼,他就单单挑了虞长行。
英国公夫人:“公爷要是退了,总不能让勋贵看出来你是顺着陛下的意退的。”
英国公是想卖皇帝一个好,给儿子留点底子,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勋贵们还是不满的。
过了几日要上朝时,英国公告假,说是身子不适,皇帝还亲自过问。又过几日,英国公的身子好了,还去上了几天朝,脸色苍白着,把朝臣们都吓到了。英国公的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一病病如抽丝,身子似乎已经不行了。半月后英国公在一次骑马时,不慎坠马。
这次英国公身子就彻底不好了,他只好向皇帝告老。皇帝拒绝了三次,最后还是同意了。
英国公世子变成了英国公。
世子看见英国公躺在床上,脸色还是惨白的,他刚把来探望父亲的勋贵打发走了,他心中担忧,“父亲,就算是要退下来,对自己怎么这般狠,这条腿要不是及时救起来,以后走路就不利索。”
英国公皱眉:“你当这些人都是好糊弄的,要是不做真点,怎么退下来。再说了,我一条腿要是走不利索就不利索,总比最后被杀鸡儆猴强,你的性子顾虑太多,又不能狠下心肠,以后怎么做事。”
英国公世子应下,因是家中嫡长子总是被寄予厚望,英国公也是一个严父,世子总会受到父亲的指责。
所幸他已经长大成家,也理解父亲的心思,想着父亲还是在为自己铺路。
等英国公喝药躺下后,世子才回到自家的院子里。世子夫人早就在等着他了,听闻公公退下来后,世子夫人虽为自家公公受伤的腿伤感,又听闻相公可以承袭爵位了,心中大喜。
这喜在国公府是不能露出来的,在她相公面前也不行。
她见世子回来了,便轻柔的去捏他的肩膀,世子面容松了松,却还是半句话不曾透露。
世子夫人也不曾问。
武功明帝到了盘龙殿,稍稍一想便觉英国公退的正是时候,之前都做了铺垫,自己身子不硬朗了,这回直接从马上坠下来,摔了一个正着。
不管是怎么想的,终归是个聪明的人。武明帝心中一乐,也不建议抬一抬。
“冯德,拟旨。”武明帝沉吟片刻,“……擢英国公世子为新的英国公……”
“你再去国库里拣拣看有没有上等的药材,冬虫夏草,人参,还去挑些珠宝赏赐下去。”
冯德应了一声,陛下这是在给英国公世子抬价呢。
冯德去国库里把药材准备好了,他带了几个小太监一起去英国公府走一趟。
国公夫人跟世子跟世子夫人得知是冯德亲自来的,心中更加谨慎。
“陛下有旨……”冯德把武明帝的旨意说了,把圣旨交给老国公夫人,虚扶了一把老夫人。
冯德让小太监把国公的服饰,还有玉印端到世子的面前。
英国公世子让侍从接过来,他心里还是有些感叹和激动,但他的面上风平浪静,“多谢陛下垂恩德。”
“国公爷,这还有些珍贵的药材是陛下赏赐给老国公的,陛下让老国公珍重自身。”冯德笑着说道,底下的小太监又把药材带过来了。
世子朝着皇宫的地方拱手恭敬,“陛下的恩德,英国公府一辈子都记得,愿为陛下效死忠。”
冯德满意点点头,把武明帝的旨意带到后,他也要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回去。老夫人冲着贴身侍从使了一个眼神。她让人准备了荷包纷纷递给冯德跟小太监们,那荷包的样式都是稀罕的,瞧着针线功夫也不差。
小太监们还是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讶然跟喜意。冯德却是不动声色的收下。
在回京城的路上,小太监们拆开国公府给的荷包,握在手里就觉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这一看竟有三块银锭,这成色也是极好的,瞧着漂亮。
他们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一次打赏哪有这么大的,这般竟是白得了三块银锭。冯德手里的荷包倒是轻飘飘的,不如小太监们的荷包重,冯德捏了一下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银票。英国公府还是这么会做人,这也难怪陛下待他们的态度都是宽容的。
年轻时为大燕打下江山,镇守山河。老了需要给人让位置了,老国公也是没有给陛下一点难堪,自己找借口退了。
老国公的伤哄哄其他的也就罢了,却是哄不得他们的。前几个月春猎,老国公还是老当益壮的,怎地就变成这样了,那腿却是实实在在伤到的。这就是老国公的精妙之处。
“行了,瞧你们那副没有出息的样子,还不快收收,马上要进皇城了。真是眼皮子浅的,以后莫说是咱家教出来的,丢人啊。”冯德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他在马车上喝了一口茶,一个小太监钻进来给冯德捶腿。
“干爹,这是国公府给我的荷包,我给您。”小太监的荷包拆都没拆,就这么巴巴的上交给冯德了。
冯德拍了一下小太监的脑袋,笑骂,“你这个鬼机灵,咱家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这法子还用到你干爹身上来了。我还贪你这个荷包不成,说起来咱家也太不大气。自己留着,好好买几身衣裳拾掇拾掇。”
“谢谢干爹。”小太监把荷包收回来,笑着继续给冯德捶腿。冯德见他聪明又会来事,心中还有些怜爱,说道:“以后你就跟咱家一起住吧,好好当值,干爹保你有个好前程。”
“多谢干爹,我一定好好伺候干爹。”
“磕甚头,仔细把头磕破,陛下还说咱家心狠呢。”冯德把来人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英国公世子已经变成新国公爷,他这几日除了上朝还是去老国公榻前侍奉。
老夫人让下人把她跟老国公的东西搬到西院,国公爷跟夫人都劝了话,老夫人还是坚持搬出主院。
“现今国公府是你们当家做主,你们还住在东院像什么话,这东院该腾出来给贺同,我们也该把主院腾出来给你们小夫妇。”
老夫人伸手招了招国公夫人,握着她的手,老夫人的手指干燥温润,她的声音如丝丝细雨抚平了国公夫人心中的忐忑。
她说:“以后你们小两口当家做主,国公府的荣辱系于一身,你不再是世子夫人,要管着国公府,万事小心谨慎,不可露怯,也不可露喜。国公府的人情来往,你嫁入国公府这几年我已教给你了,往后你们夫妻要相扶相持,把国公府经营好,这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国公爷听了老夫人的话,面容肃静起来。新的国公爷拱手弯腰应是。
“儿定不坠了英国公府的百年声誉。”
国公夫人望着老夫人,她忙不迭也是应声要好好做经营国公府,不让祖上蒙羞。
“那便好。我跟你爹就搬到西院去,那边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屋前还养了竹林。我们当时就想着以后就住在那边,你们且不再劝。”老夫人让丫鬟扶着她离开了。
等国公夫人忙着使唤侍从丫鬟搬着老夫人搬东西后,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她的奶嬷嬷听说老夫人把主院让出来,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国公夫人刚喝了一口茶,她喝得有些急切,仿佛很口渴一般。等喝完一杯茶后,国公夫人这才冷静下来。公公跟婆婆的身子骨硬朗,相公是古板有学识的,是一个好兄长也是一个好相公。只是她嫁进来后便明白想要成为国公夫人还要等很久,没曾想现今就当上国公夫人了。
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跟国公夫人根本就不是等级的。老夫人又说把国公府的事务交给她,她心里又怕又期待。她怕自己做不好,让人看了笑话。又期待作为国公夫人,掌握这权力。
奶嬷嬷:“夫人,老夫人把库房的钥匙跟账本交给你了么?”
国公夫人:“这事不急,婆婆她会给我的。”
奶嬷嬷心中一阵焦急,今天陛下有旨意,要不趁着这段日子把库房的钥匙跟账本要过来,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奶嬷嬷知道这些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多着,这样的婆婆霸这管家的权利也是常见的事,她们放不下手中的权力,只想把权力捏在手心里。
“夫人,你要当心。”奶嬷嬷给国公夫人说了一个恶婆婆霸占管家权的事。
国公夫人心中一沉,心思有些动摇起来。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侍从把库房钥匙跟账本送过来了,她福身说道:“夫人,这是我们老夫人让我交给您的钥匙跟账本,这里还有阖府上下管事们家里的情况跟名字,还有他们现今任什么职,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也一并交给夫人。”
国公夫人心中感动。
待老夫人身边的侍从走后,国公夫人拿着库房的钥匙跟账本,她叹道:“嬷嬷,我这个婆婆不是什么寻常的人。”
奶嬷嬷羞愧的点点头认错了。
英国公府的权力平稳的交接下去,武明帝还是重用了新任的英国公,恩宠不减当年。
……
京城里的惊心动魄,新旧更替没有影响到新奉县。郑山辞把给虞澜意准备的梳子做好了,明天就是虞澜意生辰的日子。
虞澜意打算请几个好友,跟家里的人一起吃一顿便饭就好了。新奉县的乡绅、商人巴巴的赶过来,虞澜意还懒得应付。在京城里,要被父亲跟阿爹压着不能不应付,自己到了新奉县可以做主,他就想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
再说他的生辰,他要去招待客人,还要过生辰,这也太没意思了。虞澜意的话,郑山辞也是认同的。他提了一个法子,让乡绅、富商可以送礼,但不要送太贵重的礼,金云把这些礼品登记,等他们有什么喜事,再用同样价值的礼品送回去。
修路还在继续,通过水泥路,新奉县的丝绸跟辣酱、烈酒已经在外边渐渐打出了名声,最近三个厂的订单很多,大多都是行商的单子,他们先是拿了一点量去看看效果如何,效果很好,他们便敢大着胆子来新奉县拿货了。他们行商赚的就是这中间差价,只要货物是受欢迎的,他们就能赚不少银子。现在他们只在青州的范围里进行兜售,其他的州县还没有售卖,所以市场还是很大的。
还有不少商人把目光落在了水泥路上,听说是县衙里修的,他们的心思百转,打算跟人打听后,再跟新奉县的县衙联系。
他们想要这门技术。
只是怕郑山辞不肯舍弃。
新奉县热热闹闹的,客栈的人赚的银子多,店小二脸都要笑烂了,账房里的先生也是拿着算盘,啪啪啪拨动。
他们新奉县好久没有来这么多的人了。
郑山辞踩着余晖回去。
他刚回到家里,虞澜意看了他一眼,“吃饭了。”
今晚有他喜欢的红焖大虾,他等着郑山辞给他剥虾呢。
在新奉县有虾太难得了,这边来的行商他们是精明的,打算把新奉县的东西拿出去卖,等卖了再来进货时,就可以带点新奉县没有的东西,再出售给新奉县的百姓,这样达到一个双吃的效果。
郑山辞笑着跟着虞澜意回去。
晚上,虞澜意趴在床上有些困,他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闲闲的翻了几页书,话本也看不进去了。
郑山辞还在拿着书看,虞澜意无趣的收回眼神,郑山辞看的他都不感兴趣。
实则郑山辞今晚也没有认真看书,他在走神。他已经把做好的梳子带回来了,现在放在枕头下面,郑山辞的手心出汗,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尽力把自己的精神集中在书籍上面。
郑山辞这是第一次给别人这么用心的庆祝生辰,还是自己亲手做了梳子。在大学里,室友们生日都会去外边吃一顿好的,他们对生日没那么看重,郑山辞也没有那么看重。
他的父母已经离婚了,各自有了家庭。在他们离婚后,郑山辞就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所以他对感情这些是淡漠的,他对自己的生日也是不在乎的,只是出生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婴儿的哭啼声、有新生儿诞生。他只是这一秒里平平常常的出生了。
但,郑山辞侧过脸看见虞澜意拿着话本,手指轻快的点在上面,眉眼漂亮。他是一个被宠爱的人。
他在他的眼中是那么的浓墨重彩,又明艳灿烂。
他想把最好的都给虞澜意。
古代打更人夜里要打五次更。第一次更在戌时,第二次更在亥时,第三次更在子时。
郑山辞听见了打更人的脚步声,他敲着锣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虞澜意揉了揉眼睛,搁下话本,他说:“都已经子时了,郑山辞……”他的话还未说完。
郑山辞把一把木梳拿在手上,他递给虞澜意,语气轻轻的,仿佛像是要惊醒了什么人似的,又或是怕把自己给惊醒。
夜色朦胧,仿佛罩着一层雾一样,月色轻柔,远方的帆船隐在湖面上,烛光吐出闪亮的火星。
他说:“澜意,你生辰到了。祝你生辰安康,生辰吉乐。”
他的语气低下来:“这是我自己做的梳子,送给你。”
郑山辞找了一个漂亮的盒子把自己的梳子装了起来,他双手递给虞澜意,目光是安静的。
这里没有说是要在第一天的子时就要把生辰礼物,还有祝福说出口,他们过生辰没有那么急,又那么希望自己的第一声祝福是别人卡着点送出来,因为那代表着在意。
虞澜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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