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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县衙初探


新奉县自打上任县令突发恶疾而死,  就跟朝廷递呈了折子,朝廷回批已经安排官员来了。

        戚县丞不敢怠慢,  每日都派了人到城门口候着,  只等县令来了,出城迎接。

        县丞是正八品官,是县令的辅佐官,  主管全县的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戚县丞已有四十岁,  他自二十六岁授官后便一直在新奉县做县丞,其家族也是新奉县的大族之一。

        江主簿拿了文书过来,  他瞅着戚县丞的脸色说道:“戚大人,  郑大人还没有来,  还是太年轻了,  这般耽误行程,  县里的秋收可耽误不得。”

        主簿负责主管全县的户籍、文书办理等事务,  还需负责审核签发文书,比如通关文牒和商号发行,是一个油水很足的官职。官职位于正九品。

        戚县丞代领县令的职务,  这些日子春风得意。上任县令死得突然,  戚县丞想着朝廷会不会让自己做了县令,  直到朝廷的任命书发到新奉县,  戚县丞才死了心。

        大燕的恩科开了不少,许多进士都等着官位,哪还轮得上他。不过要说他真没点小心思,  那是不可能的。

        新来的进士老爷不通俗务,  他们稍稍使点手段,  让新县令对县衙的事力不从心,  久而久之,  就会心生颓废,不理俗务。这些俗务就到了他的手中,这跟他当县令又有甚区别。对新县令表面上要礼遇有加,实则不让他接触到半点县衙里重要的事务。

        戚县丞听了江主簿的话,轻斥道:“这是说的什么话,盛京到新奉县的路途遥远,郑大人到得晚些也能谅解,他是我们的上官,你说这话太无状了。亏你还当了几年的主簿,怎么心眼还这般浅。”

        江主簿喏喏的应声,耸拉着低头认错。

        拿着文书出了大门,心中一阵冷笑,他说这话不是趁了戚县丞的心,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真是戴了一张假面。

        自打这姓戚的当了县丞,这衙门塞了多少人,随便使唤个人还要去请了戚县丞的意,怎地,戚县丞升官啦,变成戚县令了。

        江主簿心中腹诽,面上却还是和气着,不敢同戚县丞翻脸。

        “江大人刚从戚大人处回来了?”有同僚笑着说道。

        江主簿笑:“这不是职责所在,刚把一些文书给戚大人批复了。”

        “我原以为江大人要私下跟戚大人说说话呢。”

        “我们都是同僚,为了全县的生计奔波,哪有什么私下的话要说,说的也是县里的事。”江主簿打哈哈,话锋一转:“我还有文书要处理,先走一步了。”

        “江大人慢走。”

        江主簿知晓县衙里的人在站队呢,他是装傻充愣,这新县令还未来,没见识过新县令的手段前就站队了,显得不明智。虽说戚县丞在新奉县早已扎根,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官场上混的人怎地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要新县令是个狠角色,戚县丞所想的种种都不能实现。

        在未看见新县令人来时,他是不肯淌这趟浑水。

        但临到头了,新县令若扶不起来,他也要站队的,不然受到排挤了,还不知道怎么活。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改变不了就随着大众。

        这般想着江主簿心中松快许多,他反而哼着小曲儿来。

        “您那人间千古事,俺只松下一盘棋,把富贵做浮云可比……”[1]

        “江大人,新县令到城门了!”有衙役跑进来喘着气说。

        “什么?!”江主簿瞪大了眼睛了,曲儿也不唱了。

        ……

        郑山辞一行人的马车停在城门口,虞澜意下了马车一眼望去,风沙满天,空气中干燥异常。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用余光打量着他们。

        “这料子看着真舒服,不知要几两银子?”有妇人羡慕的说道。

        “瞧着不像是我们县城里的人,倒像是从别处来的贵人。”

        “这带着全身的家当来的吧,瞧这马车,多高啊。”

        虞澜意拢了拢披风,他看见城门口的上方写着新奉县这三个大字,这里果真是新奉县,他又看了看风沙,只想把自己缩进披风里。

        两个月余了,虞澜意自认也涨了一些见识,见过许多小城,但独独没见过新奉县这样的。守城的士兵不敢看他们,只说了县丞和主簿马上来接新县令。

        余下的百姓不知郑山辞的身份,好奇的目光直往他们身上使。虞澜意吓得够呛。

        “郑山辞,这就是新奉县?”虞澜意的语气中还含着一丝不确定。

        郑山辞点头:“这就是新奉县,往后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三年。”

        虞澜意:“……”

        他突然觉得成亲不是一件快活的事。

        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看向郑山辞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他好想回家!

        郑山辞瞧见了虞澜意的神色变化,心中好笑,只能安抚道:“城里条件比外边好一些,没这么大的风沙。”

        虞澜意着急:“我、我不习惯!”

        郑山辞突然靠近,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虞澜意哦了一声,看见打城里出来几个穿着官袍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武官样式的年轻男人,长得很是匪气。

        戚县丞跟江主簿见了郑山辞,忙不迭过来行礼问好,“郑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先进城休整片刻。县衙的事太忙了,郑大人又迟迟不来,我们有所怠慢,还请郑大人原谅则个。”

        郑山辞上前一步,戚县丞跟江主簿,还有那长得很匪气的年轻男人自发的落后郑山辞一步,亦步亦趋的跟着郑山辞。

        郑山辞眯了眯眼,笑道:“哪里的话,是我们在盛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县衙的事自然比我这个县令更重要了。”

        此言一出,还没人敢接了。

        戚县丞面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江主簿心中暗爽。

        “郑大人县衙后院已经打扫出来了,有一家子是我聘来为郑大人做些粗使活的,若是郑大人用得顺心,那就可以留在府邸伺候。”

        “不用了,我夫郎从家里带了侍从来,都是家里知根知底的人,知晓我们的脾性,这般的人用着才顺手。”郑山辞拒绝了。

        戚县丞听了郑山辞的话,免不得要想多,他点头应是,心里暗自琢磨郑山辞。

        “你在前面带路。”戚县丞跟江主簿光知道礼让郑山辞,不能走到上官的前面,却忘记了郑山辞根本就不认识去县衙的路。

        郑山辞指了指那个一身匪气的年轻男人。

        朱典史一愣,连忙抱拳应了一声是,到前面来为新县令带路。

        他本还觉无聊,不曾想被新县令点了名,顿时一个激灵。

        典史未入流,但实权很大。主要负责抓捕、稽查狱囚、治安等事宜。

        戚县丞跟江主簿见郑山辞点了朱典史,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知心里在想甚。

        虞澜意跟着郑山辞一块进了新奉县,进了城门景象大不一样。新奉县几代县令,有励精图治者、有崇尚无为而治者、亦有欺男霸女,荼害百姓者、几代人都投身在这块西北偏僻之地。

        大燕立国以来,重视边境治安、小民生存,对县城的事务比以往朝廷更为重视。新奉县在几任县令手中虽还未变得富裕起来,已比之前的景象好多了。

        燕太祖出身贫寒,以小民之身走上高位,他更加注重小民的生活,大燕皇族在少时就要独自耕种田地,以记生民之苦。正是燕太祖的言传身教,历来大燕的皇帝出过昏庸、无能之君,可每当到了大厦将倾时,总有忠臣扶着江山、以至出现又一代明主,大燕的统治延续至今。

        虞澜意在城门外见过风沙满天的场景,一进了城池,商贩还是挑着担子在叫卖,有商铺挂着商号,虽不如他沿途看的其余小城,进了城,还是有几分人气。

        他跟着郑山辞走,好歹是侯府的哥儿,他知晓这样的场景要给郑山辞面子,不曾说出什么失礼的话。

        戚县丞:"县衙已经到了,郑大人请。"

        郑山辞颔首,跟虞澜意一同踏进县衙。

        虞澜意瞧见县衙里竟还栽种了几颗石榴树,眼中亮了亮:“这院中竟还有石榴树。”

        戚县丞对虞澜意的身份早有猜测,虞澜意看向他们时,并无畏惧和诚惶诚恐之态,反而稀疏平常的移开了眼神。

        虞澜意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好料子,又跟郑山辞同进同出。

        戚县丞笑着接话道:“回夫郎的话,这是县衙里的老树了,到了季节还能摘石榴来尝尝。这石榴树在我们这个地界存活不易,也是县衙里的风水树呢。”

        虞澜意点点头。

        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里,打扫得干净,屋内一应俱全。

        “郑大人若还有缺的便告诉我,我差人去买。”

        郑山辞:“现在已经很好了。”

        戚县丞把留下的粗使婆子叫了过来,既郑山辞不要,他也不好塞进郑山辞的院子里。

        “郑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先休息,今晚我们在千味楼为郑大人接风洗尘。”

        郑山辞拱手:“劳烦诸位同僚了。”

        戚县丞:“郑大人客气了。”

        一行人跟在戚县丞后面跟郑山辞问好就离开了。

        虞澜意吐出一口气,“这院子真小,还没甚景致,只有几棵石榴树。”

        金云跟旺福带着人搬着行李进来了,周遭都是自己人,虞澜意也不去伪装了。他一脸沮丧看向郑山辞,“我们要在这儿待三年?”

        郑山辞轻轻点头。

        虞澜意接受不了,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金云正待上前安慰虞澜意,郑山辞对着金云摇摇头,金云只好继续去整理物件。

        郑山辞去问:“你对这里有何不满意?”

        “哪哪都不满意,我、风沙太大了,一点也不繁华,跟盛京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从未见过这么穷困的地方。”虞澜意抱怨道。

        郑山辞冷静的说:“正是如此,我们才要让这里的百姓过得更好一些。”

        虞澜意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看着郑山辞的侧脸,他未曾料到郑山辞会说这样的话。郑山辞的侧脸轮廓清晰,他看向虞澜意并不生气。

        “这里没甚么景致,我们可以一起把树、花草种起来。你喜欢的桌椅也带来了,你先适应一下,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再改改。”

        郑山辞说道:“你是没吃过这般苦头,我明白的。”

        虞澜意:“……”

        他捏紧了拳头,又松开了拳头,一时之间思绪万千。他祖上也不是一直阔着的,是先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换来的荣耀。有了先辈的积累,才让他们这一辈人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

        “……我先忍忍。”虞澜意扬着下巴:“金云把我的金丝床帘挂上。”

        “知道了,少爷。”

        “郑山辞要是你一辈子都在这个鬼地方,我就打你。”虞澜意拿着拳头威胁郑山辞,眼睛里冒着火星。

        郑山辞:“……”他牙疼。

        “必然不让你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

        虞澜意还没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主要是现下自己是当家主夫了,现在使这招,总觉有些不适宜。他心里还有气,一路从京城到新奉县憋着的,现下看见这县衙后院整个人已经失了魂魄,找了一个石凳坐下,胸膛起伏。

        整个人处于炸药桶的状态,谁触谁死。

        他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虞澜意垂头丧气。

        气性倒是没有发在外人身上,发在了内男身上。

        侍从们的手脚都放轻了,慢慢的捣腾物件,把桌椅摆好了。金云主要负责卧室里的东西,虞澜意认床,成亲时候用的床,还是虞夫郎特意找了工匠制的,跟侯府里的虞澜意的床一模一样。被褥、床单、衣服都熏了香,床垫软软的贴合着床。

        厨师是侯府厨师长的儿子,长阳侯怕虞澜意吃不惯别的厨子的菜,特意为他备下的。至于账房先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腿脚不便,留在侯府做了一个账房。打小看着虞长行跟虞澜意长大,心里放心不下虞澜意,管了家里的钱袋子。

        不然不管是何等的账房,虞澜意总会趾高气昂、半点不顾别人的脸面。有张先在,虞澜意好歹会顾虑张先的身份。

        侍从们看似在忙,实则还是留了一分心思在虞澜意身上。

        少爷,唉,没吃过这般苦头、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郑山辞也坐在石凳上,他本想让虞澜意先适应一下,可一看他这样,心总有些软。

        他轻声说:“澜意,你有事跟我说说。”

        他叫过虞少爷、连名带姓叫过虞澜意,在外人面前也叫澜意,那是为了做戏,显示他们关系的亲昵。这是头一次郑山辞用这样的嗓音跟他说话,仿佛带着无奈的叹息和怜惜。

        虞澜意的鼻尖一酸,没吭声。

        “你喜欢甚么?”郑山辞想了想他真不知道虞澜意喜欢什么样的,他从未去了解过他,只知送了他珍珠粉,虞澜意很高兴。

        他说道:“你要不要去买些新衣裳。”

        他窘迫起来轻咳一声,耳朵都红了:“身上没银子了,我先去赊账,等下个月俸禄到了,再给店家还过去。”

        虞澜意听着气笑了。

        “郑山辞,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样的人了!”虞澜意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眼泪还在脸上流淌,他低着头一个人在哭,郑山辞非要来惹他,他伸出手去打郑山辞。

        郑山辞下意识抓住了虞澜意的手腕,在看见虞澜意的眼睛时,他松开了虞澜意的手。

        他哭了么。

        “郑山辞,你怎么这样啊!郑山辞,你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要……”虞澜意锤了几下郑山辞,手脚失了力气。

        郑山辞胸膛还是疼的,他扶着虞澜意安慰道:“别哭,别哭。”

        郑山辞还没说什么,虞澜意抱着郑山辞抽噎起来,郑山辞忙不迭搂着虞澜意的腰,以防他掉下去了。

        肩膀湿润了一块,看来是真伤心了。

        他跟刚离开家里的小猫一样。高傲、矜贵、恋家,离开家来到一个落后的地方不适应,对人抱有警惕之心,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便想发脾气。

        他真的好像猫啊。

        郑山辞这般默默的想。

        “郑山辞,嫁人一点也不快活。”虞澜意的声音还带着点哭咽声。

        郑山辞只抱紧了虞澜意。

        “我不习惯,我一点也不习惯。”虞澜意掉金豆子,他又指责起郑山辞来:“你一定没追过哥儿,你怎地能说你要给我买衣服,还要赊账的。”

        郑山辞:“……”

        我是个老实人。

        虞澜意哭过之后不好意思起来,还在院子里,一定被侍从们看见了,他的脸有些红。都怪郑山辞惹他哭,丢脸了。

        郑山辞还是紧紧的抱着他,虞澜意怪难为情的,他的眼泪把郑山辞的右半边衣服都打湿了。

        虞澜意不是不知道盛京里那些成亲的男人,郑山辞的脾气算好的了,他还答应了父亲三十岁之前不纳妾。若是有一天,郑山辞用对他的耐心去对其他的哥儿,虞澜意想着心里就不舒服。

        他推了推郑山辞,示意郑山辞放开他。

        郑山辞放开了虞澜意,他们的距离挨得极近,郑山辞一张俊脸在虞澜意眼中放大。

        虞澜意心脏怦怦直跳。

        郑山辞伸出手给虞澜意擦了擦眼泪:“先去洗一洗,鼻尖都红了。”

        虞澜意瞪了一眼郑山辞哒哒哒的跑开了。

        郑山辞感到莫名其妙。

        虞澜意洗手洗脸,清爽的出来了。郑山辞指挥着旺福把书房布置好,瞧见虞澜意来了,便说:“书房我们一起用,你有想看的话本子也搁书房里。”

        “改日我去店里瞧一瞧。”

        金云知道虞澜意的脾性,把卧室布置的跟家里是一样的,虞澜意一头栽到床榻上,一头扎进枕头里,不敢见人了。

        侍从的手脚很快,书架这些很快就弄好了。郑山辞在外边没瞧见虞澜意,心里咯噔一下。虞澜意正是脆弱的时候,一个没看住,他的心里就慌。

        “金云,你家少爷去哪儿了?”

        金云:“少爷在卧室。”

        郑山辞应一声去了卧室。

        金云看着郑山辞加快的脚步,心里也为郑山辞跟虞澜意高兴,两个人的感情越好他越高兴。

        郑山辞还是先敲了门,没听见人吱声,这才推门而入。见床上鼓起一团包,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床沿边上,虞澜意的头还扎在枕头里,在装死。

        “是累了么?那你好生休息。”

        虞澜意睁开眼睛,从枕头里把头拔出来。

        “郑山辞,我打你疼不疼,我自幼跟着大哥学了一些武艺,手劲有些大。”虞澜意紧张的看向郑山辞。

        “其实……还好。”郑山辞说。

        他在衣服夹层里缝了铁片。说做铁头娃就做铁头娃。

        虞澜意还是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

        他从床上下来在屋子里寻了药箱,金云果真还是放在虞澜意熟悉的地方。

        他拿了药膏出来,特别起范,说道:“把胸膛敞开给我看看。”

        郑山辞:“……”这话听着咋这么怪。

        “不用了,小事而已。”

        虞澜意:“不要挣扎了,我要看看才放心。”

        真是糟糕的台词。

        郑山辞还是再次谢绝了虞澜意的好意。

        虞澜意不耐,心里又愧疚。他扯着郑山辞衣襟,手上用力过度,郑山辞的腰带直接松了。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郑山辞的身上,露出洁白有劲的胸膛,还有两点。

        虞澜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胸膛上有些红点,瞧着有些红晕,除此以外没甚伤口。

        “你、自己拿着药膏擦擦。”

        郑山辞叹气,把药膏从闭着眼睛的虞澜意手里接过来敷衍的给自己胸膛擦了点药,真是个活祖宗。

        他系好腰带,低声说:“好了。”

        虞澜意看了郑山辞好几眼,他说:“郑山辞,你真好。”

        郑山辞本想板着脸的,一听这话又笑了。

        虞澜意似乎从郑山辞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他认真的说:“你真的挺好的。”

        “谢谢你的认可。”郑山辞笑着说。

        虞澜意脸红红的,他无意识去抓自己的袖口。

        “你是我相公嘛。”

        ……

        晚上,郑山辞要去赴宴,他叫了虞澜意一起去。

        虞澜意:“你们去谈事带着我不好,我还是待在家里,我出门去县城里逛一逛。”

        郑山辞:“好,你带着金云和旺福、衙役也带几个,刚到第一天还不知这里的情况,出门要多加小心。”

        金云应声:“知道了大人,我们一定好好跟着少爷。”

        虞澜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地还要带衙役。”

        这跟他在京城,被家里的仆从跟着有什么区别。

        金云把破庙里的事告诉给虞澜意,虞澜意听了一阵后怕。

        旺福:“幸亏大人机灵,不然我们这一行人还不知怎么脱身。”

        “那还是带着吧。”虞澜意头晕目眩。

        “郑山辞好聪明。”虞澜意夸郑山辞。

        金云点点头,只是这话从虞澜意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的惊奇。

        交代了几个衙役,郑山辞才坐上马车去千味楼赴宴。

        底下有一小吏等在门口,见了是郑山辞从马车里下来,眼睛一亮就迎上去,带着郑山辞上楼。

        “郑大人,这边请。”

        郑山辞颔首,他到了包厢,菜还未上,屋子里的几个位置倒是都坐足了人,一屋子的人一见他来了,皆起身拱手行礼。

        “郑大人快请坐。”

        “诸位太客气。”

        郑山辞坐了主位,戚县丞等人才落下了屁股。

        除却戚县丞、江主簿、朱典史外,还有一个刘教谕。教谕负责主管全县的教育、考试、祭孔等事务,是正八品官职。

        其余都是新奉县的乡绅跟豪强地主。

        这就是要来见见新奉县的地头蛇了,有几个家族尤为重要,戚家、高家、程家还有一个夏家。他们祖上都是做过官的,程家的老祖宗前五年刚从巡抚位置上退下来,政治影响力很大,在这片地以程家为首。

        这次程家来的人不是程家的老祖宗,是程家的老爷,这是程大人的儿子。

        “敬郑大人一杯酒,希望郑大人在新奉县顺顺利利的升迁。”戚县丞带头敬酒。

        郑山辞没有拂众人的面子,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郑大人,这是我们本地的乡绅……”戚县丞为郑山辞介绍这四家人。

        “郑大人,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必然会帮着郑大人。”

        “是是是。”几个家主连声道。

        “多谢诸位。”郑山辞笑了笑,喝了一圈的酒,他就不举杯了,只拿着筷子夹菜吃。

        江主簿投其所好:“郑大人尝尝这道鲫鱼,鲜美极了。”

        郑山辞依言夹了鱼来吃。

        “说起吃鱼,我以前也时常一个人去钓鱼。”来卖。

        江主簿:“我也喜欢钓鱼,改日跟大人一起去钓鱼切磋一下。”

        他回去立马买鱼竿。

        郑山辞笑着应下了。

        朱典史知晓江主簿是在讨新县令的欢心,他到县衙这么些年了,哪看见江主簿去钓过鱼,只看见江主簿逗弄着鸟笼里的鹦鹉。

        戚县丞目光一沉,拍拍手,让底下候着的哥儿跟舞女一起进来了,包厢里顿时发出靡靡之音。

        男人嘛,吃饱喝足后,食色性也。

        郑山辞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有官僚的人都已经伸进哥儿的衣摆里了。

        “诸位吃饱了么,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众人皆是一惊,直直对上郑山辞漆黑的眼眸,竟有几分心虚起来。

        戚县丞陪笑问道:“郑大人是没有喜欢的姐儿跟哥儿,你们去伺候好郑大人。”

        戚县丞推了几个舞女跟哥儿过去。比起包厢里其他的官员和乡绅,他们当然更愿意侍奉长相俊美又身居高位的郑山辞了,一个个都把媚眼往郑山辞身上使。

        郑山辞站起身来:“我不喜这些,我这便回去了。”

        众人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这才是他刚到的第一天,就这么不好对付。

        戚县丞现在不好得罪郑山辞,第一天就给县令一个没脸,他还做不出来,这样太蠢了。

        他挥挥手让舞女跟哥儿退出去了。

        夏家主语气带着点埋怨:“郑大人打哪儿来的,这家风这般正,我还以为见着了大族子弟。”

        他们只知朝廷派了郑山辞过来,京城中无大族姓郑的,可见是个没背景的。至于他成亲的事,路途这般遥远,谁还去打听这事。

        戚家主和戚县丞佯装的说道:“夏家主说的甚么话,该打该打。”

        夏家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我吃酒孟浪了,说话冒犯了郑大人,还请郑大人原谅则个。”

        高家主哈哈大笑起来:“老夏你太滑头了,还不给郑大人赔罪。”

        夏家主嘿嘿一笑:“郑大人对不住了,我开玩笑的。”

        众人皆是一副轻视之意,他们本是打算跟县令打好关系,可县令不依啊,非要把桌子都掀翻了。

        江主簿见这架势,一看位置上的戚县丞跟程家主都没发话,他噤若寒蝉,含胸驼背做起了鹌鹑。朱典史拿着酒杯喝酒,心中暗叹,这新县令是要吃亏了。

        刘教谕两相不帮,闭目养神。

        郑山辞开口:“我若是不原谅呢。”

        夏家主的目光落在郑山辞身上,脸上的笑容一僵:“郑大人这是在说笑吧。”

        郑山辞面色一冷:“你看我是在跟你说笑么?来人,给我摁住他。”

        门外的衙役一拥而至。

        一看要摁的人是夏家主,一时动作皆有些迟疑。

        戚县丞一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打圆场:“夏家主还不快给郑大人赔礼道歉,弄成这样你……”戚县丞的话还未说完。

        “我是朝廷任命的新奉县县令,蒙受皇恩来新奉县任职,现下连县衙里的衙役都使唤不了了,真是好本事,你们仔细想清楚,到底谁才能任命罢黜你们!谁才是朝廷任命的县令!”

        郑山辞把吏部授予的官印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一时之间,众人皆被郑山辞所震慑。

        衙役们吞了吞唾沫,连忙争先恐后的把夏家主摁在桌子上,生怕表现得迟疑一些就被郑山辞收拾了。

        夏家主全然没了之前的风度和潇洒,只剩下狼狈。

        戚县丞眼中一沉,明白新来的县令不好惹,程家主现下也不敢出声扰了郑山辞。

        “郑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郑大人您放过我吧。”夏家主立马认怂。

        郑山辞起身笑道:“夏家主何错之有,只是吃酒孟浪了。我无甚罪名安在夏家主身上怎敢动用私刑。”

        夏家主见郑山辞语气中有和缓之意:“郑大人,家中有金银珠宝献上!”

        “朝廷有规定不能收这些,我也不是非要跟夏家主过不去。我初来乍到,还要你们这些老人带带,总而言之,我本身也是有错的,这厢给诸位赔礼了。”

        “放开夏家主。”

        众人被郑山辞搞懵了,心神正待松下来。

        郑山辞道:“既夏家主是吃酒孟浪了,那便让人上几坛好酒,让夏家主喝个够,这就算夏家主给我接风洗尘了如何?”

        夏家主喏喏应声。

        这酒喝得夏家主再也不想喝酒了。

        包厢内众人看着夏家主眼前的几坛子好酒,神色各异。

        本想杀杀新县令的威风,不曾想新县令这般老道。这接风洗尘,接得憋屈。

        郑山辞心中有分寸,见夏家主喝得差不多就叫停了。

        “诸位留步,我先回去了,不必相送了。”

        江主簿更加热切的喊道:“郑大人慢走。”

        朱典史:“郑大人慢走。”

        夏家主被仆从扶了出来,苦着脸说:“好生厉害,我是不敢再跟他作对了。”

        郑山辞刚回到家,正打算去洗漱。

        金云上前急道:“大人,少爷发烧了,身上还起了红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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