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嘴巴
虞澜意做好了决定就没耽误了, 他带着金云一起回到府邸。他大致逛了一下新奉县的集市和店铺,衣铺瞧着花色单一、街边的小吃也比其余的县城少些, 县城的地势平坦并不复杂。
新奉县的面积很大, 但有一半都是沙土。他刚到这里还瞧不出这里人们的深浅,虞澜意拐回县衙里,兀自躺在床上继续养病。
金云让厨房给虞澜意煮了一些清淡的菜色。
菊花豆腐、拌生菜、人参鸡汤、素炒萝卜丝、余下厨房还做了枣泥糕, 当做饭后甜点。从侯府带来的西湖龙井也泡上了。
厨子也算见多识广了, 他今日到了新奉县的集市才知道,新奉县的菜价很高, 不过也能理解, 这边风沙大, 种的蔬菜少, 数量少需求大, 以至蔬菜的价格高。
不过这也够厨子瞠目结舌了。
他念叨着:“这价格比寻常的县城要贵一倍, 吃一顿饭值两顿了。”
“我记得我们跟着大人来时,有一处县城距离新奉县比较近,也没那么大的风沙, 蔬菜的价格应当是便宜的。”
厨子跟帮厨一边说话, 一边手脚麻利的开始处理食材。
……
郑山辞用了午膳回到后院, 院子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除去院子的景致,大多都是一比一的还原了。郑山辞心中赞叹了一句,侯府的侍从丫鬟效率极高, 任由其他的人还做不到这么精细。
他去了卧室, 虞澜意乖乖的躺在床上, 身上还有草药的气味。
“你怎地回来了?”虞澜意见了郑山辞还有些惊讶。
“心里放心不下, 回来看看。”郑山辞脱下官袍:“再者在县衙里午睡不舒坦, 便想回来小睡一会儿。”
虞澜意还未见过郑山辞穿官袍,他是正七品县令,官袍的颜色是浅绿的,戴着官帽把头发压在里面,第一眼就觉得俊。
他听了郑山辞心里放心不下他,心里美滋滋的。一听郑山辞还要同他一起睡,忙道:“我还生病着呢,你不怕我给你过了病气么?”
“我让金云把偏房收拾收拾,你这段日子上那去睡。”
郑山辞笑:“昨晚睡都睡了,今晌午又说这话。我不嫌你,若是被过了病气,只当我身子骨弱。”
虞澜意心中是欢喜,嘴里还说道:“昨晚我这不是太累了,早早睡过去了,不知你在我旁边。若是我清醒的时候,才不会让你睡我旁边。”
郑山辞哂笑:“我知道了。”
“午膳用了什么?我临走前吩咐厨房给你做清淡的饭菜,不能由着你的性子。”郑山辞洗手洗脸上床帘,为了图方便,他还是睡的外边。
“厨子听你的话,我吃得清淡。”虞澜意想到身上的红疹,心想,以往他在京城生病了也很少忌口,这次起红疹了,把他吓得够呛,不敢再不遵医嘱了。
“那便好。”郑山辞心中又放下一桩事。
他想到他之前给郑家写的信,还不知他们会不会来新奉县,这地方是偏僻了一些,但他还是能看顾一二。在原著中,最浓墨重彩的就是原主,原主是一个炮灰,他的家人自然不会浪费太多笔墨来描述。在古代生活不易,好不容易供出了一个进士,现下他又有了官身,怎么还是要记得他们的好。
他思忖片刻说道:“我给家里写信告知我与你已经成亲了,我的父亲跟阿爹、大哥和小弟是在村子里生活的,我去信让他们来新奉县,想着之前忘记跟你说这件事了。”
虞澜意心中一个激灵,有些紧张。他嫁给郑山辞有两个月余了,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听他的,他也不必跟大户人家一起侍奉公婆,看似是低嫁了,实则还是自由的。
现在郑山辞的父亲跟阿爹、还有一个大伯哥跟一个小叔子,他还不知怎么应对。
“他们来也是应当的,可我不知怎么跟他们相处。”虞澜意自幼被宠爱长大,他内心里其实机灵着,知道可以在什么长辈面前撒娇装乖,又知道长辈喜欢什么样的小辈,嘴甜的很。
至于郑山辞的父亲跟阿爹,心里总觉是陌生的,还有一种不知所措。他生活的圈子里,根本就没有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平常应对就好了。”郑山辞温声说道:“还有我在你身旁,应对不来甩给我就好了。”
虞澜意听了这话心里安定许多,他有些困意了:“我先睡了,身子乏了。”
“你还未好,是要卧床在家好好休养。”
虞澜意心中一阵心虚,他今天还是出门了,还吹了一阵冷风,这个郑山辞就不用知道了。
郑山辞昨晚一直忧心着虞澜意的低烧,今早又耗费些精力,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要还是没长红疹的时候,虞澜意直想转过身去,但起了红疹,虞澜意就不想让郑山辞瞧见了。相处了几月了,虞澜意心中早有动摇,郑山辞瞧着是一个好相公的模样。
他且再放放,看他日后怎么做。虞澜意心中这般想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偏向郑山辞了。
……
盛京
自打虞澜意跟着郑山辞一块去新奉县了,虞夫郎这心里总觉得空了一块。有一日,用了晚膳,他看见家里的厨子还做了虞澜意爱吃的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用了晚膳就想去虞澜意的屋子里,睹物思人。
丫鬟掌着灯,虞夫郎到了虞澜意的院子里,他刚一走进去,连张桌子都没了,院子里全空了。
虞夫郎:“……这、家里是遭贼了不成?!”
虞夫郎身边的嬷嬷说道:“夫郎怎地对自己的治家手段还不知道,府邸的丫鬟侍从谁敢做这样的事,也不怕被乱棍打死了。这我琢磨着,是少爷自己搬走了。”
曹嬷嬷是虞夫郎的奶嬷嬷,跟虞夫郎极为亲近。
虞夫郎哭笑不得:“这泼猴,让他嫁人这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夫郎置办给少爷院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少爷舍不得念着呢,想着这些东西就是想着夫郎您。”
虞夫郎面色和缓,有些惆怅:“以前总担心着他去婆家受委屈,说他整日只知道惹祸,现今人都不在我跟前了,我心里还担忧着,真是一个冤家。”
“长行自幼懂事,我这个哥儿却是一个混世大魔王。如今嫁人了,还惹得我心烦。”
曹嬷嬷叹道:“夫郎心里还是担忧着二少爷。”
“不瞒着嬷嬷说,我心下已经后悔了,后悔把他嫁那般远,去受那苦头吃,他那身子骨怎地受得了,到了那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儿婿待他好不好。澜意脾气不好,若是惹了郑山辞不高兴,郑山辞瞧着是一个正人君子,但我还未接触太深,我不知他根系,我不知我儿如何了?”
曹嬷嬷见状安慰道:“过年了,二少爷就会回来。再说少爷带的下人都是夫郎一手调教出来的,金云自幼跟着少爷一同长大,也是一个忠仆。二少爷还跟着大公子学了拳脚功夫,二姑爷去赴任啊,到了府邸,安置家里的人,满院子的人都是虞家的人,二姑爷才该害怕呢。”
虞夫郎听了这话,脑海里冒出虞澜意叉腰嚣张的站在二儿婿对面,二儿婿瑟瑟发抖,虞家的侍从丫鬟又给二儿婿围了一圈,不让他逃。
他噗嗤一声笑起来。
跟在虞夫郎身后的侍从丫鬟心中佩服,难怪曹嬷嬷一直是夫郎的亲信,这说话的本事谁能比得上。就是进宫去伺候宫里的主子也是省得的。
虞夫郎又看了一眼这光秃秃的院子,眼不见心不烦让人掌灯离开了。
回到屋子里长阳侯拿了虞夫郎放在桌子上京城中哥儿跟姐儿的画像在看。
“你回来了,我见你搁在桌上没收拾,我就拿来看看。”长阳侯头也不抬说道。
“长行也到年龄了,我正给他相看人家。有几家人都很符合,我是看长行的意思,孩子的心意最主要,我们只是提个建议。”虞夫郎把披风脱下说道。
虞长行跟武明帝差不多的岁数,武明帝已经有两个皇子,虞长行还未娶亲。京城中像是他这般年纪的人,早就做了孩子的爹了,虞长行还耽误着,他也是执拗的,对婚嫁之事一点也不热衷,让长阳侯和虞夫郎心里也犯愁。
两个人躺在床上歇息,长阳侯犹豫的说:“时言那孩子的婚事,你也多留意一些。”
此言一出,周围寂静无声。
虞夫郎冷淡道:“侯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虞时言自打出生以来,我虽不喜他,但决计没有使任何手段。他的阿爹生下他就去世了,我不为难他,只是也喜欢不起来。他自己明白,过年过节也是自己呆在小院里,没在我跟前晃悠。”
“我出身国公府自然不会做出肮脏、龌龊的事。”
长阳侯心里又愧疚起来:“是我的话伤了你的心,我嘴巴笨,不好使,我对不住你。”
虞夫郎道:“虞时言的婚事我也看了,有两位合适的人选。一位是书香门第之家施家,施家的三儿子官职是正五品礼部郎中,施家家风正,父母皆是厚道人,施三公子才华出众、又任礼部的职位,知礼知节,家中并无通房侍妾。我打听过,因他当年参加科举时,一时脑子混沌,便自请去寺庙住了一段日子,对女色和男色心中自己有思量。”
长阳侯听了连连点头。
“还有一位是忠义伯府家的嫡次子,戴二公子在翰林院暂领职位,现下是正六品的官员,等在翰林院资历熬够了,就去六部任职。因是在伯府,戴二公子及冠后,后院就收了二三个通房,性子豪迈、爽朗。毕竟是武将之后,虽说读了书做了文官,性子还是可以的。”
“你费心了。”长阳侯去抓虞夫郎的手。
虞夫郎冷笑抽开了手:“我自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只要他安分守己,侯府给他备好一份嫁妆,送他出嫁就行了。”
“左右不过打发一个人出去。”
虞时言嫁出去了才好,不然一直在侯府待着,心里想起来就有一根刺在。他自己嫁出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少回侯府就成了。
长阳侯知晓京城里的这两家人,知晓虞夫郎并未耍手段,心中更觉对不住。长行这边他是不必担心的,只是他心里还念着虞澜意,以后对澜意跟郑山辞这边要多使使劲。
好歹要让二儿婿回京。
虞夫郎卷了被褥,侧过身去睡。
……
翌日,曹嬷嬷就把两位公子的情况告知给虞时言了。虞时言张了张口,福身道:“多谢夫郎为我费心,我心中感念万分。”
曹嬷嬷道:“三少爷知晓我家夫郎待你好就好,往日当家的主夫哪有夫郎这样的。三少爷若是没意见,找个合适的日子,夫郎就约着人,你和两位公子见一面。”
虞时言:“我没意见。”
曹嬷嬷行了一礼,“那我这就去回了夫郎的话。”
虞时言看着满意,自己又让人去打听,跟虞夫郎跟他说的一模一样,虞时言心中大定,他也想离开侯府。
“少爷,您想嫁给谁?”
“等见了面才知道。”虞时言的想到施家三公子,对他的事迹有些好奇。
这位施三公子在礼部任郎中,还曾去寺庙住过,家中的长辈轮番上前,没把施三公子劝下来,反而差点被施三公子说得要剃发当和尚了。这一时把众人都惊住了,直言施三公子这人邪乎。
武明帝知晓此事后哈哈大笑说道:“此人当真有趣。”
他从寺庙出来后,武明帝把他安排进礼部做郎中,本身也是带着促狭的意思。
“忠义伯府的戴二公子身份尊贵,配三少爷最好。”侍从提醒道。
“我反倒不看好他,由武转文,又是在翰林院暂领官职,说明他并不足以去六部去历练。他并非三甲,怎地还要去翰林院,只是本事不足,需要熬些资历才好靠着家世找个好官职。”
虞时言冷静的说:“当今陛下重视吏治和科举,不会让这样随意挪动官位的事情发生,就算发生了,那么那个官职定也是一个闲职。”
……
这厢京城中虞夫郎正为虞时言的事跟长阳侯冷战,新奉县的虞澜意还躺在床上养病,他想吃水果。
金云为难的说:“少爷,这里的水果种类有限,现今只有橘子在卖。”
虞澜意:“?”
他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那就剥开一个橘子吃吧。”
金云给虞澜意剥了橘子,虞澜意吃了几瓣橘子,酸啦吧唧的,虞澜意的脸都皱成一块了。不过他这几日清淡寡水,吃了点橘子刺激味觉,正觉得橘子香呢,越吃越有味道。
“金云你也吃一瓣。”
金云吃了一瓣,脸也皱成一团了。
虞澜意还在一旁催促:“金云再给我剥一个尝尝。”
金云应了一声重新拿了一个橘子给虞澜意剥起来。这么酸的橘子,少爷是怎么吃下去的,以前少爷哪喜欢吃这么酸的橘子。
金云看见虞澜意拿着橘子吃得美滋滋的。
他的脑子灵光一闪,难道少爷有了?
他算了算日子,若是从成亲第一日算起来,那动作多激烈的。这么算下来,也不是没可能。
“少爷……”金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看着虞澜意。
那声音跟叫魂一样,生怕有人知晓了似的。
虞澜意:“金云你怎地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金云挤眉弄眼:“少爷,您是不是有了呀?”
虞澜意吓得手里的橘子都掉床上了。
他歪头:“啊?!”
“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有了?”虞澜意语无伦次:“我怎么有了?”
他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有啊。都没种子。
“少爷,要不还是遣人去请个大夫来把把脉?”金云说。
虞澜意服了。
“不用了,根本就没这回事,我有没有我还不知道么?”虞澜意瞪他。
金云脸上写着“那还真不一定”。
虞澜意愤愤的又吃了几瓣橘子。
金云的眼神更深了。
郑山辞查了新奉县的的户籍,他发现大多是都是孤寡老人跟军户的遗孀,整个新奉县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这样的。
他皱着眉头说道:“旺福,你把江主簿叫来。”
“是,大人。”
江主簿很快就到了,他先见了礼。
“你说说新奉县的户籍中为何有这么多军户?”
军户跟普通的户籍有所区别,是朝廷用以专门承担军差的。军户一旦形成,子孙世代为兵,未经准许不得脱离军籍。军户有出军服役的义务,且这种义务是世袭的,父死子替,兄亡弟代。
军户的管理跟普通的在籍百姓不同,县衙负责给士兵发口粮、食盐和衣装,等一年后再由地方县衙上书户部,核查人数,给军户分发银两。另外军户在赋税上可以得到一定的减免。
江主簿拱手:“我们这边距离边疆较近,当时新奉县人口少,朝廷引了许多边疆的士兵在此安家,好叫他们安心。所以军户人是多了些。”
郑山辞:“我知晓了。”
“明日你跟我一起去看看田地。”
江主簿心中一喜:“是,郑大人。”
新奉县一半的穷在于此地有一半是沙地,不好栽种粮食跟蔬菜,还有一半就是穷在这交通上。新奉县的路极为难走,这边又无甚钱可赚,以至商人不爱往这处凑。商人重利,没有利益的事,他们才懒得去做。
郑山辞沿路观察过,其余几个县城来往皆有商旅,只到了新奉县的这条路,人烟便开始稀少了。他们赶路时,身前无人,身后也无人。
他在图书馆工作时,工作清闲,看了图书馆大半的书,脑子里记住了看过的几本书《在沙漠里播种——自然农法、全球生态恢复和终极食品安全》、《中国沙漠沙地沙生植物》、《中国迁地栽培植物志:荒漠植物》……
知识进入脑子了。
郑山辞除却看了这些书,他还知道沙漠里有几率可能会产生金矿。这种几率还是少的,郑山辞对此没有太大的期望。
明日跟江主簿一起去看过新奉县的土壤是怎么样的,他才好做判断。
说来也是无状,他并未实践过,只看了书,只能慢慢的实践摸索着。郑山辞心里想着事,看着新奉县户籍里的军户,叹口气。
每个朝代的户部都是一毛不拔,要想从户部的口中要到银两,有些困难,但郑山辞会尽量写折子上前一试。
他抓了抓脸,又继续处理公务。
今天要把一些紧要的卷宗看一看。新官上任三把火,郑山辞得先要把新奉县的情况摸清,他才好知道怎么让县城变得更好,让这里的百姓过上更富足的生活。
既已做了新奉县的县令,便把这件事做好,郑山辞心中这般想着。
夜晚,郑山辞回到家里洗漱完后,虞澜意趴在床上晃荡着腿看话本,手里拿着橘子在吃。下午待在家里太无聊了,虞澜意就喊金云去买了话本子来看,只单单看了一册妖精跟书生的话本。
“郑山辞,吃橘子!”虞澜意看见郑山辞眼睛一亮,把手里的橘子递给郑山辞。
郑山辞没做他想,他伸手拿了橘子来吃,脸顿时被酸皱成了一团:“好酸。”
虞澜意如愿看见郑山辞被酸得皱脸的样子,他笑了起来:“我吃着正好。”
郑山辞抬头说:“你故意的?”
虞澜意得意的扬着下巴:“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
还真不能怎么样,郑山辞打不过虞澜意,反而还会被一顿锤。
他只在几件衣裳缝了铁片,官袍不敢缝。
“今日身体怎么样?”郑山辞选择转移话题。
“还好,就是吃的清淡些。”虞澜意吧唧着嘴:“嘴里没有味道。”
郑山辞笑道:“怎么没味道,一股酸味。”
虞澜意:“……”
虞澜意气得想打郑山辞,他扯着郑山辞的官袍,郑山辞顺着虞澜意的力度坐在了床沿边上。虞澜意的目光落在郑山辞的脸上、喉结上。他穿着官袍衣冠楚楚,样貌清俊。
虞澜意说道:“那你尝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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