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秋收
程儒迎着郑山辞落座了, 虞澜意坐在他旁边。程儒看见虞澜意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玉冠,目光闪了闪。
“这就是令夫郎吧。”
“我夫郎, 虞澜意。”郑山辞并无太多介绍。
程儒知晓虞澜意身上的缎子好, 周身的气度也不像寻常人家家的哥儿,程儒是一个谨慎的人,现在心里更对郑山辞多了几分警惕。
“郑大人携夫郎大驾光临, 让我们程府蓬荜生辉。”程儒说着漂亮话。
高家主、夏家主跟戚家主也一并来了。夏家主在看见郑山辞时还有些不自在, 他在三人中率先向郑山辞见了礼。
郑山辞态度温和,神色并无异样。
夏家主的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 面上也带了笑。
戚县丞跟江主簿还有朱典史也来了, 可见程家的面子是有多大, 新奉县的但凡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来了。
朱典史坐在席面只顾喝酒夹菜吃, 有人向他敬酒, 他也来者不拒。看似匪气, 实则还是拿捏着分寸。郑山辞知晓典史没入流,但朱典史掌着新奉县的牢狱跟治安,几乎是掌握了新奉县的武力。
“新郎跟新夫郎来了!”
……
有侍从在门口喊道, 敲锣打鼓的声音便传来了。虞澜意伸出一个脑袋看着门口, 他倒是极为好奇新郎跟新夫郎。以往在京城时, 他也最爱凑这般热闹。临到自己嫁人了, 却是全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现在又有了看热闹的心。
程家的长孙看着也是高兴的样子,牵着红绸另一端的新夫郎意气风发。
等新人入洞房后, 程家长孙开始跟人喝酒, 郑山辞这样的身份不需要上赶着给程家长孙喝酒, 他坐在主桌上, 周围除了朱典史和虞澜以外, 周围的人平均年龄有四十多岁。
“郑大人刚上任,若是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们一定好好配合,一起让新奉县变得越来越好。”程儒说道。
“程老这般顾全大局,我敬程老一杯。”郑山辞端着酒杯同程儒喝了一杯。
虞澜意夹了一个鸡爪啃着吃,他没吃饭,只用筷子夹了菜吃,吃了一会儿就喝了一碗鸡汤。郑山辞见他不吃问道:“你不吃饭,肚子饱了么?”
“饱了。”虞澜意点头。
郑山辞来参加婚宴没吃多少东西,尽数喝酒去了,听别人说话时才夹了几根青菜吃,虞澜意看不过眼,把桌子上的一个鸡腿夹来放进郑山辞碗里。
郑山辞低头把鸡腿吃了,胃里果真好一些了。
徐家主带着徐哥儿前来跟程家主说话。徐家在新奉县也是一方豪强,只是他们很低调,只做生意,连田产都没有置办多少,只有一处庄子供给家里的人自己吃喝。
徐哥儿瞧见了虞澜意抿嘴笑了笑。
虞澜意也看见徐哥儿,他身侧并没有年轻的郎子,看来是他想错了,徐哥儿还并未嫁人。虞澜意只轻轻的略过徐哥儿,微微颔首。
席面上一股酒气,虞澜意吩咐旺福看着郑山辞,自己离席去花园透透气。他刚去了花园里,竟遇上了徐哥儿。
徐哥儿温润的笑了笑,碧色的眼睛很好看,“见过县令夫郎。”
虞澜意摆手:“这都是虚礼。”
在京城,要是谁家中开了宴会,递来了请柬。虽说刚开始见面会客套一番,其余时候就不会这般一会儿见礼一会儿又见礼的。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人,谁还不知道谁的熊样了。
莫说是盛京最贤惠的首辅家哥儿,名声好着呢,实则是一个暴躁狂。
“我早就认出你来了,曾经想引起你的注意没曾想让你见笑了。”徐哥儿笑着。
“你想同我做朋友,还是想我给郑山辞说些好话?”
徐哥儿:“……”
好、好直白。
徐哥儿含蓄的笑道:“我们家比不上夏家、程家、高家和戚家,只是在新奉县的房子很多,若是郑大人有什么需要的话,找我父亲不方便,可以让夫郎来找我。”
虞澜意听了这话问道:“这个家里你能做主?”
徐哥儿笑道:“我正是徐家的少东家。”
虞澜意听明白了,徐家的房子很多,因为身份地位不如新奉县的这几家,所以想找郑山辞合作。徐哥儿的身份不适合单独找郑山辞,便找到他头上来了。
他还没有接触过生意,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虞夫郎在管,这是虞澜意头一次接触到这方面的事。有些不方便的交易或者说话,要是说给需要办事的夫人或夫郎听,这可能比直接找办事的人效果更好。
虞澜意矜持的点点头:“要是需要的话,我便会让身边的金云来找你。”
徐哥儿福身:“那就多谢虞少爷了。”
徐哥儿想要投其所好,自然打听了郑府的人是怎么称呼虞澜意。徐哥儿听见不是叫的郑夫郎,反而是虞少爷时,心中有些讶然。
府邸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叫虞澜意是少爷,而且郑山辞对此习以为常,说明虞澜意的身份可能比郑山辞的身份还要贵重,不然府邸不会单单叫虞澜意少爷,而是冠上夫姓。
虞澜意回到席面上,郑山辞已经没喝酒了,只是在吃菜。他刚回来没多久,郑山辞就向程儒告辞了:“家中还有要事,程老,我就先行一步了。”
程儒站起身拱手:“郑大人慢走,若是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尽管吩咐。”
郑山辞虚与委蛇:“若真有那日,我不会客气的。”
虞澜意走出程府有些高兴,席面上的贵夫人跟夫郎心里却有些失落。虞澜意一直同郑山辞坐在主桌上,他们连套近乎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虞澜意离席了,又被徐哥儿拉着说话,现下是直接回去了,他们都还没有好好的拉关系。
程夫人笑道:“我们府邸的秋菊正是开得艳的时候,改日我下请柬请县令夫郎一同来赏菊。”
程夫人这句话一出,多半的夫人跟夫郎都附和了几句,脸上也带着笑:“敢情好,今晚夜色朦胧,看不清花园里的秋菊,等白日了赏菊才看得清楚。”
“要不说程夫人是书香门第,年年都要赏菊。”戚夫人调侃道。
程夫人淡笑不语。
……
虞澜意出了程家就想上马车回家了,郑山辞拉了虞澜意一下说:“我们走着回去,沿途看看夜景。”
“你不是喝醉了吗?”
郑山辞笑:“我没有一口闷。”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他虽说没舔但喝得不多。他注意到虞澜意在席面上没有吃多少,心想是他不喜欢这里的吃食,所以打算先离开程家带着虞澜意去逛逛这里的夜市,买点小吃来吃。尽管跟那些人谈话可以摸摸他们的底细,但时日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那我想吃羊肉串!”虞澜意眼睛亮晶晶的说。
“走吧。”郑山辞笑着说。
他让马夫先回去,金云跟旺福还跟在他们身后,只是他们都稍稍落后了几步,让虞澜意跟郑山辞可以不必顾及他们。
新奉县的夜市比白日里热闹多了。白日里其他的商铺还会开着,到了夜里一般只有流动的商贩;还有食肆还开着了。
“客人,需要什么?”
“十串羊肉串。”虞澜意点了菜:“多放辣椒。”
他点完菜正打算跟郑山辞说,这家店的羊肉串很好吃。郑山听着周围的吆喝声,看着这些走街串巷的人,心中颇有些触动。
“郑山辞吃羊肉串。”虞澜意拿着羊肉串递给郑山辞。
郑山辞吃了两串,余下的全进了虞澜意的肚子里。他还买了一碗辣豆花,只有三文钱美滋滋的。新奉县在沙土地上种植豆类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虞澜意在席面上没有吃饭,在这里吃了一碗豆饭,一碗豆饭小碗的只有巴掌那么大,需要四文钱,还有酱汁、盐、醋、一些农家自己做的咸菜切碎,这类小料商贩都用矮小的竹筒装起来,若是客人需要加什么料,拿着竹筒里的木勺就可以自己添加了。
这里的羊肉串比京城里的羊肉串便宜一些。京城中的人不爱养羊,养羊需要有牧场,京城的土地贵,一般不会做这等营生。再加上京城中人很少吃猪肉,他们最爱吃鸡肉跟鸭肉。养猪在古代的成本高、生长周期长、只有专门养殖猪的养殖场才能赚到钱,不然一般养猪都是为了过年杀了吃个痛快,吃泡汤。
新奉县这边几乎没人养猪,都是养的羊。羊奶可以用来卖,羊毛也可以到了夏季剪下来卖了或是自己用来绣羊毛袜子跟围巾,也是一份收入,更别说羊肉了。这里的沙土地适应种植牧草,少山林,牧草地却是多着。
虞澜意还吃了一块柿子饼。柿子的香气扑面迎来,虞澜意凑到商贩面前,买了两块柿子饼,他吃喝没忘记郑山辞。
郑山辞咬了一口。
晚上两个人又喝了一碗酸梅汤,而后回到府邸。县令的住所在县衙的后院,所以住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虞澜意让旺福跟金云自己去做事,不用跟在他们身后。
虞澜意把徐哥儿的事告诉郑山辞。
郑山辞心中一动,要是以后要开店,确实需要租商铺,跟徐家打好关系也好。
“澜意,若是以后有事还需要你帮我。”
虞澜意听着这话扬着下巴,矜持的点点头。
郑山辞在外面县衙里做事,家里的事他就做主,他本来就是一家之主嘛。
两个人一并到了屋子里洗漱后,郑山辞有些踌躇,虞澜意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还够开食肆,只是他查了县衙里的账面,他想要买一些作物,还差银钱。若是秋收过年便有钱,正巧江主簿去打听了,有商队秋收会经过这里收取作物,然后到别处去贩卖,到时候或许可以向商队定下,要付定金。
郑山辞一般不会轻易借钱,如果他借钱了,那么请借给他。
郑山辞看见虞澜意已经拿着话本垫着枕头开始今天的晚读了。
他轻咳一声说道:“澜意,你能借我一点钱么?明年还给你。”
虞澜意:“多少?”
郑山辞说道:“一百两银子。”
虞澜意放下话本:“你等着。”
他爬下床,当着郑山辞的面,从衣柜一件紫色的衣袍里把一个箱子拿了出来,正当他准备打开时,他突然想到虞夫郎跟他说过,自己藏的钱不能给男人看。
他警惕的四处张望,然后把衣柜门一关,衣柜把他的头跟身形遮住了,他在衣柜里打开盒子,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看上去狗狗祟祟的。
郑山辞:“……”
其实这样也挺明显的。
虞澜意把盒子藏好,然后把银票塞进袖子里。回到床上,再从袖子里把银票拿出来递给郑山辞:“这是你要的钱,你要这么多钱做甚?”
阿爹给他说了,若是男人突然有一大笔的开销,一定要私下观察,看男人是不是在外面有粉头了。
虞澜意用余光打量着郑山辞,郑山辞长得真好看。脸上也没有露出端倪。
“我打算用钱向商队定一些明年的作物,数量可能有些多。”
“好。”虞澜意一听郑山辞没有用钱去做其他的事,他就放心了,继续拿着话本看。
这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郑山辞提醒道:“澜意,你不要这么轻易的把钱借出去,可能会要不回来的。”
虞澜意露齿一笑:“我很少给人借钱,要是有人借钱不还,谅他有十个胆子都不敢不还,我大哥会替我教训他,我自己也会为自己出气。”
说着他得意洋洋的抡起自己的拳头。
郑山辞:“……”
胸口突然有些窒息。
郑山辞不敢吱声。
虞澜意的拳头,他还能靠着铁片勉强支撑,虞长行的拳头,郑山辞能当场升天。
虞澜意看完话本,满足的扯着被褥,郑山辞去吹蜡烛。黑暗中虞澜意伸出手小心的捏了捏郑山辞的耳朵,郑山辞耳朵动了动,瞬间就滚烫起来。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虞澜意凑过去,咬了一下对方红通通的耳朵。
他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臂弯,很满意。
……
翌日一早,郑山辞到了县衙就跟江主簿商量好了,让江主簿出面同商队的人谈,最好把价格谈低一些,毕竟他们手里的预算有限。
江主簿:“郑大人放心。”
江主簿这张脸商队的人也认识,郑山辞还让旺福跟着江主簿一起去的,毕竟人心隔着肚皮,江主簿的话也不能尽信。
戚县丞跟朱典史一直跟郑山辞并无太多交集,戚县丞还时不时要去跟郑山辞交文书,朱典史一般都没往郑山辞跟前凑。
县衙里的衙役大多很信服朱典史,他们一般都听他。
秋收来了,麦子黄了。百姓们高高兴兴扎在田地里,把麦子用米袋子装起来,拎起袋子直往里正那处跑,让县衙里的衙役来看小麦的成色、称重,而后运到县城里去。
“称重了!”
“把粮食放到秤上。”里正指挥着乡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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