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宫女兰兮
楚月蘅因为发烧,一直迷迷糊糊的睡到晚上才醒,而能醒过来也不是因为烧退了,而是因为……太渴了。
其实脑子还有点昏沉,但架不住嘴巴实在渴的难受,便也只能强撑着睁眼起身。
这么久都是一个人,楚月蘅自然也没想到可以叫人拿水过来,只自己摸索着下床,准备倒杯水来喝。
可是她有点高估了她烧了近一天之后的体力,刚一下床就觉得腿上一软,不由自主就朝着地上栽了过去。
“阿蘅!”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楚月蘅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于是忍不住在那扶住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捏了捏。
容景正扶着她满脸关切,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捏,不禁觉得有些痒,急忙一把捉住了她作乱的小手,“别乱动。”
楚月蘅这才微微仰起头,在夜色中凝视着他的脸,脑子还有点儿乱,“你……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你啊。”
容景一面说,一面扶着她重新坐回到床上,“烧还没退,乖乖躺着别乱动,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因为生病没力气,楚月蘅倒是比平时乖巧许多,半点没乱动,只眼巴巴的看着他道,“想喝水。”
“好,我去倒。”
容景走到火炉旁边拿了在上面温着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之后也没立即拿过来,反而站在那边仔细的吹凉。
屋里没有点蜡烛,但是大抵今夜月色姣好,楚月蘅能将他认真吹着热水的模样看的清清楚楚。
她倚靠在床边,看着不远处神色专注的容景,忽然觉得身上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连白天闯的祸也都暂时忘却了,只觉得欣喜与满足。
“喂,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忍着嗓子的干哑,迫不及待的问他。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容景回答了一句,而后端着吹凉了的水朝她走去,“先别说话,把水喝了。”
楚月蘅眼珠儿转了转,没伸手去接,只微微仰着头,一脸无辜道,“手上没力气了。”
容景知道她是故意在撒娇,原本还因为担心她而有些紧绷的脸上,便终于带了点笑意,无奈摇头,“娇气。”
话是这么说,却也还是依着她,小心的给她喂了水。
楚月蘅就着他手中杯子喝水,一小口一小口的,看着就像一只小猫似的,容景越看就越觉得心疼。
“我才几日没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要我怎么放心才好?”
楚月蘅喝完最后一口,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顺口说了一句,“你若不放心,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啊。”
容景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一直陪在她身边,他又何尝不想呢?
楚月蘅见他没说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急忙补救,“啊,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说完又转移话题,“所以,你是知道我病了,所以才特意来看我的?”
容景“嗯”了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李玄宁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容景这一问,楚月蘅才想起了这件令人烦心的事,当即烦恼的捂着脸道,“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提起来,让我再享受一下最后的幸福时光不好吗?”
“什么最后?”容景不客气的拉下她的手,“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虽然楚月蘅觉得,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刺客说这样的话有些大言不惭,但是看着他安抚的目光,又莫名觉得可以相信他,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有事。
于是犹豫了一下,楚月蘅还是把李玄宁的事情说了一遍。
容景闻言,脸色沉的难看。
他虽然在宫中安插了眼线,但这件事被下了封口令,所以他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如今听楚月蘅这么一说才明白了经过。
他眯了眯眼睛,“李玄宁……很好。”
容景语气还算平静,但楚月蘅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危险,她顿时紧张起来,“你……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是想直接把人给咔嚓了吧?”
容景微微挑眉,“怎么,你舍不得?”
楚月蘅无语道,“我跟他总共也就说过那么几句话,我怎么会舍不得他?”
“既然不是舍不得,当时还为了救他跳冰湖,嗯?”
说着,他冷哼一声,“我听说,他那张脸长的还算不错。”
楚月蘅:“……”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不禁复杂,“所以……你这又是在吃醋吗?”
容景神色如常,“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被一张脸迷惑也并非没有可能。”
楚月蘅就不乐意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审美好吗?我虽然喜欢长的好看的,但是李玄宁……他人品有问题,长的再好看都没用!”
听她这么说,容景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我本来就不笨!”楚月蘅不满的握了握拳头,一本正经道,“父亲说过,我这个叫大智若愚。”
容景不禁好笑,“行行行,你大智若愚,赶紧躺下休息了,你的烧还没退呢。”
楚月蘅被他按着躺下,却又开口道,“等一下,刚刚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呢!”
“嗯?那你继续说。”容景坐在床边,一副纵容的模样。
楚月蘅便道,“你听我说,李玄宁是皇子,你千万不要为我冒险动他,更何况他虽然可恶,但是……倒也没真的对我做什么,昨天的事只是意外,我心里气着,可也没想让他去死。”
容景目光柔和,轻轻叹气,“我们阿蘅还是太善良了。”
“善良点不好吗?”
“好,就是怕你被人卖了。”
说完,容景没等她炸毛,就又安抚道,“放心吧,这个时候就算杀了李玄宁也没用,反而会让人联想到你身上,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想解除你的危机还要另想办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楚月蘅听他这么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你不会冲动就好,其实你也用不着担心我,有我父亲在,他们是不会让我死的,谁让父亲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呢?”
容景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起身道,“药应该煎好了,你等一下,我去拿来,你喝了也好早点退烧。”
“啊……”听到喝药,楚月蘅不禁皱了皱眉,不大情愿的说道,“其实我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
“那也要喝药,乖乖的,你父亲马上就要到长安了,你也不想到时候他看到你病怏怏的模样吧?”
容景这么一说,楚月蘅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的确,她不能让父亲跟着担心。
片刻之后,容景从厨房端了一碗药回屋。
今晚外面挺冷的,容景刚走到跟前,楚月蘅就感觉到了他身上沾染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就扯了扯被子,将自己裹的更严实了一点。
容景注意到她的动作,当即脚步顿了顿,有些无措道,“是不是我身上太冷了?那等一下我再把药给你拿过去。”
楚月蘅一听急忙坐了起来,“没有,才不嫌你凉!”
说着,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将他拉着坐到了床边。
容景怕她把药弄洒了,也不敢反抗,坐下之后才将药碗放下,想把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别闹,我身上太凉,莫沾了寒气。”
楚月蘅却不听,反而一把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握在两手的掌心搓揉着,还时不时低头哈着热气,“这么凉不赶紧暖暖,你还想上哪儿去?”
容景怔了怔,随即眼底染上笑意,“其实,我觉得我去火炉那边烤烤火,应该会暖的更快。”
楚月蘅:“……”
说的……好像也对。
她微微尴尬了一下,随即抬头瞪他,一本正经的用食指戳在他的心口说道,“我给你暖的不止是手,还有心!”
容景没忍住,闷声笑了起来。
楚月蘅被他笑的有点儿脸红,气的一把松开他,“算了算了,你既然不领情,那就还是赶紧烤火去吧!”
容景却没走,他只是一低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别生气,阿蘅说的对,心的确是被暖到了。”
他离的太近,楚月蘅不禁僵了僵,连话也有些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动了动,抬起眼皮,目光努力聚焦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上,“你……不准备做点儿什么吗?”
气氛都到这儿了,难道不应该亲一下吗?
她感觉到容景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而后睫毛轻轻颤动,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是该做点儿什么……”
楚月蘅双手顿时紧握成拳,心中激动又期待,忍不住害羞的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然后容景松开了她。
她没能等到期待的吻,反而等到了一碗递到她面前的药,他语气诚恳,“再不喝的话,药就凉了。”
楚月蘅:“……”
就这?就这??就这???
大概她的眼神太过幽怨,容景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心虚的移开目光,“要不……我喂你?”
楚月蘅心里这个气啊,很想大声问一句,你到底行不行?
不过,她又有点怕他会当场给她证明一下他到底行不行,所以没敢说出口。
只幽怨的接过药碗,“我自己来!”
然后她拿出了喝酒的豪气,一口气就把一小碗药给干了,末了苦的龇牙咧嘴,“水水水!赶紧给我拿水!”
容景急忙倒了杯水给她漱口,她却还是觉得嘴里都是药的味道,苦的舌根发麻。
这个时候容景却忽然拿了个什么东西,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唔,什么……”她说到一半,舌头却已经尝出了甜味,不禁“咦”了一声,又仔细尝了尝,眼睛顿时亮了,“桂花糖?”
“嗯,特意给你买的。”
说着,容景拿出一小袋桂花糖递给她,“藏好了,别被人发现。”
楚月蘅嘴里甜滋滋,心里美滋滋,“我这里还藏什么呀,又没有别人。”
容景却道,“你还不知道?今日你落水之后,他们给你留了两个宫女伺候,冷宫的禁令也暂时撤了,你的大门已经没有锁了。”
“什么?!”楚月蘅顿时惊讶了,简直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去感受一下自由的味道。
不过当然,她拖着这个病躯,她就算想出去容景也不会同意,所以她很识趣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有些兴奋的说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用自己待在这儿了?”
“恐怕不行。”容景虽然有些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却还是如实说道,“如今是因为你病了,为了方便照顾才会如此,等你好了,多半还是要跟之前一样。”
楚月蘅有些失望的“啊”了一声,但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来了,“那也没关系,短暂的自由也是好的嘛!”
容景还以为她会很失望,没想到却这么快就好了,不禁因她这变脸速度而愣了愣。
但很快他又轻轻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这样乐观的啊,好像没什么可以打倒她似的。
楚月蘅的情绪很快从得到了自由这件事上抽离出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呀,你说我这里留了两个宫女?她们人呢?你这么光明正大在这里没被发现吗?”
“没事,已经用迷药迷晕了,起码第二天早上才会醒。”
“啊,那就好。”楚月蘅松了一口气,随后意识到,“可我这里有人的话,那你就不能常来看我了吧……”
她皱着眉头,忍不住在心中纠结,到底是自由更重要一点,还是容景能来看她更重要一点?
容景看出她的想法,轻笑一声,抬手按在她的头顶,“别想了,顺其自然,我们总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不必再一个人在冷宫受苦才是最重要的。”
楚月蘅想了想,眉头便也舒展开来,还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好,你说我们还能见面就一定还能,不过……以后还是轻易不要冒险啦,我不想你有事。”
说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语调很轻的补充了一句,“因为,比起见到你,我还是更希望你能活的好好的。”
容景神色有些复杂,半晌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其实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
就像一开始那样天真烂漫、随心而行,已经就很好了。
楚月蘅默了默,忽而抬手拍开他的手,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父亲说了,懂事的孩子才更招人心疼呢!”
容景知道她是在故意这样说的,只是想让他心中好受一点。
他便也不反驳,只顺着她一脸恍然大悟的道,“啧,心眼儿还真多。”
难得见一次面,楚月蘅不想睡觉,只一直缠着容景说话,可是到底她的病还没好全,喝的药里也多少有些安眠的成分在,没过多久她就抵抗不住困意,沉沉的睡去了。
容景给她掖了掖被角,心中不舍,却也知道不能久留。
起身欲走,忽然感觉衣角被人拉住,还以为是楚月蘅醒了。
可他回头去看,却发现她还睡的好好的,只是她的手牢牢的抓着他的衣角,也不知道抓了多久,竟是睡着了也不肯放开。
容景心中难受,垂眸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到底是不得不弯腰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抽出。
末了,他在她的指尖印上一个虔诚的吻,很轻的说了两个字,“等我。”
楚月蘅的烧夜里就退了下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虽然还觉得酸痛难受,人却已经精神许多。
那被留下的两个宫女比她醒的早一点,见她苏醒立马上前搀扶,伺候着她吃饭吃药。
楚月蘅特意留意了一下两人的神色,见她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昨晚被人用了迷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瞧着你们两个脸色好像不太好啊?”吃过早饭,楚月蘅舒服一些了,便主动跟她们攀谈。
两个宫女闻言皱了皱眉,似乎也很是苦恼,“奴婢们昨晚大概太困了,睡觉的时候竟然忘了盖被子……这一早上起来就觉得身子不大爽利。”
楚月蘅:“……”
容景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怎么连被子都不给人盖一下?
她有点儿心虚,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们,于是便道,“既然觉得不舒服就回屋休息一会儿吧,我这里暂时不用别人伺候。”
两人推拒了一番,最后大抵是真觉得不舒服,便还是听从楚月蘅的话离开了。
不过楚月蘅没想到,之后就再没看到她们,倒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个宫女,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看着十分讨喜。
进屋的时候,她手中提着食盒,热情道,“娘娘,该用午膳啦。”
外面天气冷,楚月蘅为了早点好起来也没敢出门,就在屋里躺了一上午。
这会儿见要用午膳了,心中还惦念着那两个生病的宫女,不禁开口说道,“留在这儿照顾我的两个宫女呢?叫她们也一起过来吃吧。”
苹果脸就笑了,“娘娘真是心善,不过那两位姐姐身子不爽利,已经回自己的住处养病去啦,以后就由奴婢一个人来照顾娘娘!”
“啊……这样,那就我们两个一起吃吧。”
楚月蘅倒也没多纠结,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坐到了桌子那边去。
苹果脸也不客气,当即笑嘻嘻的应了一句,“那就多谢娘娘啦!”
楚月蘅瞧着她长的可爱,性格也很讨喜,心中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不由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兰兮。”
“兰兮……这名字听起来还挺诗情画意的,你原先的主子是谁?他给你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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