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好算计

第四十四章  好算计

傍晚时分，织巧送来了粥品，楚灵谢过她，打开食盒瞧了瞧内里。

白澄澄的粥里米粒熬的软烂，裹着蔬菜丁，卖相很好看。元美人伤了，饮食不好过于油腻，另一盅鸡丝粥是给楚灵做的，另还备了血燕窝，是给元美人补身子用的。这是织巧姑姑的原话。

起码在今日之前，宫里的事一切都如楚灵想象的一般艰难，譬如刚进宫时的马车的路线规划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故意要与满上京城说自己与母亲是青楼出身，街上的闲话也是不堪入耳，譬如宫里奴婢的冷眼，被拖着不配入国子学的事……

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宫里的妃子们却不是。起初他是有所提防的，每日织巧送来的所谓“剩饭”虽然并非剩饭，而是一口未动的佳肴，但他还是在她走后仔细用银质的簪试毒。

不过今日之后不用了。

元美人用过了几口暮食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徐娘娘明日还会不会来，待自己从国子学那里拿了《盐铁论》回来便去请她好了。

楚灵盘算着这些，夜风纻温，自小窗吹进来。楚灵让尔夏在元美人那里照看着，旁的人他不放心。明觉在另一间耳房住，他自己又不习惯住处有人打扰，便让小厮们都到大门外去了。

夜里有些凉，他半披了衣裳，白皙的脚踩到那双漆黑的靴上，三两步关掉窗户，又剪断白烛的烛芯。

风声，烛火全息，只剩一片黑。

花木的虚影在窗上葳蕤而生，睡罢，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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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醒时已是天光大亮，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梦到前世记忆，血淋淋萦绕在眼前。

起身时已是一身冷汗，神色恍惚，好像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阿雅从善如流地将沾了温水的巾递给她，宋隐疲惫的扯了扯唇角权当道谢，随手擦了擦便去洗漱了。

迈出宋府的大门时才想起来自己昨日答应那个孩子的书还没有带，慌忙又跑回去，跑过三进的院子才到自己的小院，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家这么大过。

连林怀祺都问她，今日怎的魂不守舍的。

宋隐说不上来，只摇了摇头，发冠上的绸带跟着摆了摆。

林怀祺心里纳罕，见她不愿开口，一只手搭上她的肩，不再追问。

立夏时林怀笙便返回了国子学，只是国子学占地大，年纪小的，像宋隐林怀祺这般大的就呆在文渊阁，林怀笙，长源公主，云景澈之类已经升入了丹青馆。

一天里偶尔能见到云景澈几次，那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常来年纪小的人多的地方乱晃，为此没少被林怀祺打。

偶尔云景澈会跟着林怀笙来，不过林怀笙是来看自己的妹妹有没有好好念书的，若是刚巧怀祺吃了瘪，这时候云景澈就会跟着笑几声。

程家的少爷程青竹还瘫痪着，虽然宋隐和白逸已经知晓是皇帝为了敲打跋扈的程伯侯而做的，可朝野上下皆不知晓，当时皇帝任命白逸暂补大理寺少卿，只给了他几日时间查明案子。

白逸当然知道皇帝不想要这个结果的，所以就顺了他的心意，期限到时称自己无能请罪，接下来的发展用脚趾也能想到了，无非就是建庆帝仁慈，念及白逸身为臣子兢兢业业十几年，劳苦功高，念及旧情只革了他大理寺少卿的实职，在白逸“少年中书舍人”的光明坦荡仕途上，正大光明的抹了把黑。

用一个孩子的一生一石二鸟，多是皇帝的好算计。经此一事，宋隐才知道何为最是无情帝王家，所谓的建庆帝“仁厚”也不过如此。

宋隐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绪清了清，林怀祺瞥了她一眼，都已经对她这个小动作见怪不怪了，因为宋隐似乎在别人面前时不会有这样的小动作，经过她的观察，是在信任的人才会如此，于是林怀祺也不以为意，撩开帘子一角偷偷瞧着外面的风景。

今日也是个晴天，暮春初夏时节是宋隐最喜欢的时候，天高风清，连思绪都跟着清晰起来。

宋隐缓了口气，看到手里的那本被自己翻的有些破烂的《盐铁论》摸了摸下巴，今日并非没有开心事，想起昨天那个孩子就很有趣的，分明是个男孩却穿了宫女的粉色衣裳，捏住他下巴的时候也不反抗，白皙面颊上的肉因为她手指的按压略微挤起来，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自己，虽然知道他是装出卖乖的模样来骗自己，可还是挺可爱的。

一会下了徐老头的课就去拿着这书逗逗他。

思绪飘到这里，宋隐面上挂上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却不知林怀祺瞥见时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小隐今日怎么如此阴晴不定。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林怀祺忽地凑过去，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宋隐的，后者躲闪不及，两人的脑门倒是先碰上了。

“不要一惊一乍的。我最近发现个乐子，先去查探查探，有机会告诉你。”

宋隐不打算对她隐瞒，只是要将事情搞清楚再告诉她。林怀祺鼓了鼓脸颊，故意斜着眼睛看她：“好吧，那我可记着呢。”

宋隐笑笑，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两个人一同下了来，或许是长高了的缘故，两个人都不太用人扶着，只是跳下来，然后利落地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再接过小书箧进门去。

刚巧丹青馆过了晨读，此刻正在休息着，甫一进门就碰到了云景澈，执着他那把玉骨扇子笑眯眯的歪头看他俩，不过宋隐觉得主要是看林怀祺。

云景澈是凌宁长公主的孙子，宋隐须得行礼，她略略欠了欠身，行了个不那么标准又挑不出错误的礼，就听他说，“说了多少次了，小隐妹妹不必行礼，我就是个便宜小王爷。”

他说到“小隐妹妹时”头上冒出一只手来，宋隐眼睁睁看那双手落到他发顶上，果不其然又瞧见后面高一些的林怀笙。

云景澈挨了一记，一脸哀怨的瞥了眼后面的人，宋隐便又听见一个清脆爽朗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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