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花朝节

第五十二章  花朝节

寻常百姓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进翠微楼的机会，底下的看客听见了，都窃窃私语起来，不知是怎样的对联能有这样大的价值。

台旁的榴花开得正盛，灿若朝霞、艳比流丹的榴花吐蕊怒放，鲜明夺目，如红云般缀在上京城的街边。甚至还可看到榴枝上还有几个新结的石榴果，青黄色的果实点缀在艳红的花丛间，别有一种意趣。

榴花似霞、榴果初成的景色一年中只有这五月里可以见到，榴树也是寻常百姓家院中常常可以见到的果树，不知待到榴花落尽，石榴结果之时，是否会有顽劣的稚童爬上树去摘两个果子下来尝尝。

台上的赵翠儿穿着藕荷色的衣裙，披了淡蓝的纱，本朝虽仍是重农抑商，商人的孩子不可入仕，却在平常生活里没有不可穿丝绸的规矩，同前朝的苛捐杂税相比，商人的处境也松快许多。

宋隐与楚灵、林怀祺因为个子小，挤着挤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前面去，又或者是好心的上京城人给这些孩子让出来的一条道，好让他们佳节之日玩得开心。

宋隐身后站着一个比他们大一些的，年过及笈的少女，穿着金折枝的桃花纱裙，层层叠叠的纱衣随着她的动作泛起涟漪，与街上的花相比也毫不逊色。着少女身边还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量很高，那姑娘只堪堪到他肩的地方，她抬眼看那少年，“你在太学上学，可有信心对上这联？”

“若是某自己只身前来，恐怕是对不上的。”

言下之意不过是，佳人在侧，要努力一把了。那少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掂了掂脚，并不惹人生厌，倒是透着娇俏。

宋隐竖着耳朵听，没想到天下的小情侣都一个样，她一脸“吃到糖了”的模样，小脸上都挂上了笑。

大约花朝节的意义也在于此？

宋隐心情极佳，回过头来才发现楚灵正瞧着她看，她也歪了歪头，“怎么了？”

“我读过很多书。”楚灵开口。

宋隐和林怀祺听他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后者一脸纳罕地瞧着他，宋隐估摸了一会，却是听懂了。

“你能赢得那翠微楼的一顿饭？”

“或许可以一试。不过仅凭你一个人应该也能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隐觉得楚灵说完这句，转过头去的时候好似是笑着的，林怀祺见他俩在这里打哑谜，一手一个揪起了衣裳，先是冲向宋隐，“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不等她回答，又转向楚灵，“小兔崽子，你…”，她好像突然想起来这孩子身份不一般，话头立刻闸住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变成了毫无威胁里的，“不让宋隐借你书了。”

“你让我不借给他书，那我和他的交情算是全没了。”宋隐没挣脱，觉得若是林怀祺再长得高一些，自己就会变成被拎起来的兔子。她咯咯的笑出声来，“好怀祺，我错了，快放了我吧，这就要对对联了，到时赢了凭据，我带你一起进翠微楼见见世面。”

林怀祺这才松开这两个人的衣服，她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却佯装拍了拍手，“我爹应当是带我兄长来过，却从不带我。现在我可不指望他了，指望我家那两个人，还不如指望你呢。”

她话音刚落，台上的赵翠儿两只手放在身前摆了摆，示意众人平静下来，然后招呼小厮上前来，将那写着上联的红绸展开在众人面前。第一幅，上题：“百舸争流花似锦。”

此联一出，底下人就开始小声讨论起来，这对联出得不算刁难人，甚至还有后面的男子声音传过来，“就这？我能对十个。”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眼见着那身后的少年就要上台去，宋隐想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仗着跟着师父白逸练了半年的武功，自己又站在前头，轻巧的跑了过去，跳上了并不算高的台子。

赵翠儿见上前来的是个垂髫的小姑娘，面上惊诧之色不掩，柳腰一掐，半蹲了身子用帕子点了点宋隐的鼻尖，“你这小姑娘，上台子上来做什么？”

“自然是对对联。”宋隐不动声色地微微向后挪了半步，“掌柜不会看不起小孩子吧？”她今日仍是高束着头发，穿了窄袖的衣裳，虽然不似别的女娘那样流光溢彩的，却自有一番独特的气质在。赵翠儿像是被宋隐那声“掌柜的”哄高兴了，大笑起来，笑声清脆爽朗，一点也没有小家子气。“好，那便来对罢。”

宋隐站直了些，清了清嗓子，“下联是，千峰竞秀水如银。”

台下人听她对了上来，开始有人点头，林怀祺在底下也听到了几声赞叹，高兴地扬了扬脸，对着宋隐傻笑。

宋隐说完对联，看向赵翠儿，“掌柜的，这联可好？”

对面的赵翠儿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一脸笑摸了摸她头发，“小姑娘答得极好，只是还有一题，若是对上了，这凭证就算作是你的可好？”

宋隐扬着脸点点头，又灵巧的从台上跃下来，赵翠儿就招呼小厮换了个红绸，徐徐展开来。

红绸上题：“大道道道道南北。”

这一联与上一联相比，却是像换了个画风似的，台下百姓唏嘘起来，纷纷说与方才出第一联时截然不同。林怀祺便听到身后的小少女说，“阿凫，你真的不会吗？”，却没有听到那个少年说什么。

讨论了一阵子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底下不一会便是鸦雀无声了。

宋隐将扇子收起来抵在唇边思考着，没出瞬息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

她又走上台去，这次不疾不徐的，一手在身后背着，另一手将扇子啪地展开来，在身前摇了摇，作出平常里五陵年少附庸风雅的样子，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赵翠儿柳眉挑起，“小姑娘，又是你？”

宋隐也跟着挑了挑长眉，“掌柜的莫要着急，且听听看？”

她不着急说，反而利落收起扇子，顿了顿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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