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十六章 不知名
第二卷第三十六章 不知名
赵瑶鸢的单纯可爱和活泼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这种品质是很能感染到人的，那种真诚是宋隐自认为自己没有的东西。
宋隐所拥有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在失去更多的东西。
那天宋隐目送着赵瑶鸢回了刘府，回去的路上，久违地长叹了一口气。
上京城不缺热心的百姓，尤其是那些上了一点年纪的，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人。
“小公子，这是遇上什么的烦心事了呀。”宋隐的那口气还没有叹完，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有些苍老慈祥的声音。宋隐略微一低头，才看到是一个婆婆。
“过几日要参加春闱，有些紧张呢。”宋隐虽然嘴上说是紧张，但是这句话却是笑着说出来的，显然是口不对心。
大概是大盈人骨子里对于读书人有一种敬意，那个老婆婆背着的手放下了，然后尽力挺直了身子，“能到京城来考试，那公子就定然是个举人老爷了。”
“嘶…...”这位老婆婆迟疑了一阵，用一种很和善的方式，带着惊讶和一点笑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宋隐几下，“我看着小公t子你今年年纪可不大呀。”
“今年过了除夕，刚刚十七岁。”
那老婆婆直接倒吸了一口气，“我家老头子当年二十二岁中的举人，后来到了四十岁才进士及第，来了上京城，当了个九品芝麻官还不如的小吏。”婆婆夸张地伸出了四根手指，恨铁不成钢般地抬起胳膊，尽力举到宋隐的面前，然后才放下，一边摇着头，一边把手重新背回去，慢慢地挪着脚步走了。
宋隐面上被感染到一点笑容，刚想抬脚回客栈，却又听到那个老婆婆的声音——她竟然又走回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婆婆拽了拽自己的衣领子，不知道朝着什么地方皱着眉毛，“哦对对对”，她连声说道：“是，蟾宫折瓜！听我家老头子说，对参加科举的举子都要这么说。”
是蟾宫折桂啦。宋隐只是在心里纠正，脸上的笑意更深，但是并不在嘴上纠正这位老人。
不必事事都是对的，总要允许有一些无伤大雅的脱轨。
总之宋隐是这么想的。最后那个老人一边嘟囔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转身朝着宋隐相反的方向走。
宋隐的心情放松了一些，打算目送这位老婆婆离开，一转过身，看到万丈以外的霞光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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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今天，宋隐就要去考院了。
这是在客栈待的最后一天。不光是对于宋隐来说，也是对于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那些举子来说的。主要是宋隐比较沉得住气，所以不慌不忙地等到了最后一天。
人间四月，上京城的芳菲未尽。
忙到晌午之后，宋隐才出了那家歇脚的客栈。
考院一进去就要住上许久，大概要等到放榜才行，这期间无论如何都要月余，然后就是殿试，殿试之后就可以离开考院了。考院中到底是不如在外面自由的，所以在此之前，宋隐需要透一口气。
所以她迎着晚霞跑了出来，就在城西的小街上走走停停，四处看看。小时候很少来城西，现在以渡州人的身份来到这里，反而逛得更全面了一些。
宋隐就穿着一身麻布做的衣裳，是墨绿色的，衬得她越发白净。
头发束起来，并不算特别长，墨色的发尾在腰间一扫一扫的。
让人一眼瞧过去，就知道是个清癯的小公子，身上又不是绫罗绸缎，大户人家几乎找不到任何一匹用来做衣服的棉布，所以说是“小公子”好像也不太合适。
应该叫做少年，大盈的少年当如是。
宋隐如今是女扮男装，尽力将眉毛画的更粗一点，但是反而让她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刻板印象里的“北方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与在渡州的那些年的生活有关，大概自己身上也染上了渡州的温山软水的气质，所以人们注意到她的，总会冒出来一句：“是南边儿来的吧？”
每当那个时候，宋隐就笑着点点头，告诉对方，“对，家在渡州，是渡州人。”
但是由于看上去年纪不大，人们往往不敢确定宋隐是来上京城游历的，还是来参加科举的。
能年纪轻轻过了乡试就已经是不容易，居然还有未弱冠就到了会试这一步的。
看来大盈这年又要又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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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循着当时带着赵瑶鸢走的那一条路，不紧不慢的晃悠，东桥西看，看上去真的像是个街溜子是的，不过宋隐还是很享受这种松弛的状态——这让自己短暂地找到了一点年少时候的感觉。
她的眼睛正在到处乱看着，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
要怎么形容心脏的剧烈跳动？
宋隐看到面前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小姑娘笑着走过去，看到不远处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看到推着小车走过去的摊贩。
那条路很长，尽头在远方幻化聚集成一个小小的黑色方块。
然后那个“黑色方块”前面，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穿着靛蓝色衣裳的人，很高。
宋隐今天出门急，又或者是犯了懒，总之眉毛也没有仔细地画粗一点，而她朝着那里看过去的时候，正好那个靛蓝色衣裳的人正转过头来。
这个距离，是勉勉强强能看清五官的程度，所以宋隐看到了他的眼睛，看到那双漆黑到，宋隐这么多年的生命里，遇到的那么多的人中，唯一一双乌黑到见不到渊底的瞳孔。
宋隐的五感一向很好，所以，她几乎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是楚灵。
和那天晚上一样，一样的身影，只是这一次距离很远。
远到宋隐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她随着自己的内心，坚持着并没有转身离开，然后看到楚灵本来半转的身子全部朝向了这边。
她不想离开，她想让他认出自己。
所以宋隐没有移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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