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烟火
第九十六章 烟火
手指即将叩上门扉的那一刻，宋隐突然有一些恍惚。
莫名其妙就被拐来吃饭，大概她是可以回答“和大盈上京土著一起吃饭是一种什么体验”的第一人了吧。要是再过个几千年，孙伯善大概也能当个“拆二代”了。
“我们还没买菜吧？”宋隐的手还没有敲上门，又放下来，忽然问道。
在宋府的时候，买菜这种事都是膳房的陈伯来做的，有时候阿雅会帮衬着，冬日里下雪时，就全靠窖中藏的菜了。宋隐还没有机会跟着去凑个热闹，今天要是有机会，去菜市看一看也不错。“家里有窖。冬天外面能买到的菜不多，还不如窖中存放的。”孙伯善站在她身后，也不向前走，手臂越过她发顶，直接推开了门。
宋隐顺着他的手臂看，愣愣地看到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不禁又赞叹了一遍这位京兆尹刘月白，京城的治安管理的不错，起码青天白日家中有人在的时候，百姓是用不着锁门的。
不过刚才听他说家中有窖，从前问起阿雅，听闻即便是上京城，也不是人人家中都有藏窖，毕竟这样一个半地下的空间，对于老百姓来说造价并不低。既然孙伯善心在工部，这个藏窖，大有可能是他自己建的。
“小看你了。”宋隐啧啧赞叹。
后面人只用一瞬就知道她说的什么，毫不含糊地自夸：“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夫子我是谁。”宋隐往前走了半步，踏过了门槛，勉强能看到这院子的全貌。里面很安静，不知有没有人在。照理说虽然这人有点幽默在身上，平时也能和小孩子打成一片，但是从他细枝末节上不难看出是个会照顾人的性格，名字中还有个“伯仲叔季”的伯字，不像是自己一个人住。
宋隐先是抬头看了看孙伯善，见他挑眉，“怎么不进去？”
“我能和那几只兔子玩玩吗？”宋隐指了指不远处的暖棚，有几只兔子在里面发呆，听见这边的动静，抬起两只前脚站起身子，粉嫩的鼻子一动一动的，不知在嗅闻什么。院子算是个一进的四合院，现在雪还没有融化干净，但各屋的通路被清扫了出来，那几只兔子有白有灰，白色的有前面雪堆的阻挡不太明显，灰的则隐没在后面相同颜色的墙里似的。
“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想把它们吃掉。”孙博山搭上她的斗篷，让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自己也迈过大门。
“不敢不敢，这几只还不够肥，还得再养养。”宋隐思忖了一下，说道。
孙伯善：？
两个人还在门口瞎聊，却从朝南的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棍穿布衣的妇人，看上去年纪不算太大，大概也还不到半百，应该是孙伯善的母亲。
也正因为拄拐棍，脊背略微弯了，瞳孔虽然朝向这里，可是并不能确定在看什么，就好像没有聚焦似的。
“伯善啊，是有人来了吗？”
宋隐呼吸一顿，明白过来。
她的眼睛看不见。
现在不是作出同情或者类似这样情感的时候，按孙伯善的性子，怜悯不仅不合时宜，会让他不自在，而且显得太过高高在上了。所以眼下最好的反应就是——
“孃孃好，我是孙夫子的学生。”宋隐蹦蹦跳跳的上前去，一手托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肩，却没看到身后人眸光微动。
“哎呦，还是个小女娃。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爹娘可放心？”
果然是做母亲的人，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宋隐晃晃脑袋，面容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的。孙伯善是我的老师，见我一个人在外面逛，就让我来用午膳。”
他的母亲就点了点头，笑道：“是了，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逛让人不太放心，伯善这事做的对。”她又循着宋隐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略微偏过头来，“不过如今书塾中也招女学生了么，可真好哇。”她回过头，眼神往下，长长叹了口气。
孙伯善刚想否认，被宋隐拦下来：“是呀，我们有学上的。”
孙母听音点了点头，连声说着：“真好、真好。”
宋隐回头对后面人眨眨眼睛，看到那人轻扬嘴角。
“伯善，去宰一只鸡或者兔子吧”，孙母半举起拐杖开始安排着，“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阿婆叫我小隐就可以。就不用宰什么了，我就吃点家常便饭就可以啦。”
“那怎么成，不如伯善带你去趟菜市吧，看看小隐喜欢吃什么？”但她的话越说声音越小。宋隐低头，看到孙母覆在自己的衣服上的那双手已经初显老态，看到她手指微动，指节在衣服料子上滑动了两下，最后竟然放了下去。
宋隐才意识到今天穿的衣料并不是寻常的布衣，摸上去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但其实自己也只有这一身。方才她说到“菜市”两个字之后声音才降下去，大概是觉得能上女学的人家非富即贵，看不上菜市那种地方。
这下误会可大了，宋隐忙不迭道：“真的？我很喜欢逛菜市，孃孃真好。”
看到孙母又偏过头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下还是去菜市罢，本来想着凑合凑合吃一顿饭得了。宋隐跟孙母告了别，说自己去去就回，拉着孙伯善离开了。
出了胡同，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反而是孙伯善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宋隐拍掉他的手，无语的看到他佯装无辜的眼神，这人是真把自己当妹妹了。
“一会要吃什么，我真的饿了。”宋隐并没有提刚才的事。
“你想吃什么？”孙伯善带着她往街上走。
“我有个好点子。”宋隐背着手，“我们买些豕肉吧？”
“豕？”他一脸疑惑，停下脚步看着她。
宋隐背着手走得快一些，几步已经到了他前面，“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可有幸能让孙兄带路？”
孙伯善扬起一笑，“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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