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十五分钟前。
白西问曲思文吃什么？曲思文说随便。白西给了她几个选择，又被她一一否了。好一个随便。白西另辟蹊径，说吃玉米怎么样？符合……
话说一半，刹住。
曲思文追问：“符合什么？”
符合我们曾总的审美。
白西跟了曾煦两年，至今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曾煦的“菜”，就连曾煦的性取向都是才水落石出。但有一条，曾煦对孟甜甜另眼相待，而孟甜甜今天吃玉米来着！
“符合曲小姐小仙女的气质。”白西不能嚼曾煦的舌根，不能对曲思文提孟甜甜。
咱小仙女也不能光喝露水是不是？
曲思文被讨了个欢心：“这还差不多。”
孟甜甜绕路，避开了白西和曲思文。
她回了趟家。
孟甜甜的亲妈丁燕子是丁家二老的掌上明珠。当年，一场车祸带走了丁家二老，二十岁的丁燕子嫁给了孟海洋，也就是孟甜甜的父亲。这一段婚姻，是孟海洋抱得美人归，丁燕子找到了避风港。
二人如胶似漆了几年，生下孟甜甜。
孟海洋是个摄影师，有拍摄时，满世界地跑，闲暇时，也喜欢爬爬山、冲冲浪。他爱一切漂亮的事物，包括漂亮的丁燕子。头几年，他的镜头总围绕着丁燕子，丁燕子喜欢宅在家里，他也无所谓，回家后，会将外面的世界一一讲给她。
后来，漂亮败给了志同道合。
孟海洋跟一个同样爱爬山、爱冲浪的女的好上了。
对方黑黑壮壮、方脸、大鼻子，发量岌岌可危，和丁燕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再后来，孟海洋对丁燕子进行了长达两年的冷暴力。他一边说丁燕子是温室里的小花，离开他，会活不下去，一边和小三上山下海。直到丁燕子觉得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他也只会说忙，说忙过这阵子就好了。这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丁燕子提出了离婚。
得嘞！孟海洋如愿以偿——这婚是你要离的。
那一年，孟甜甜九岁。
丁燕子涉世未深，孟甜甜反倒比同龄的孩子更懂事，她闹腾归闹腾，和懂不懂事是两码事。
她知道她爸外头有人。
但她能做的太有限了，也就是装装病，犯犯错，以此把她爸往家里拴一拴，一次两次的管用，久而久之，她爸觉得她妈是个大累赘，她是个小累赘。
最后，孟甜甜只能送孟海洋一句：“你们不是喜欢上山下海吗？我祝你们上刀山，下火海！”
万花山的房子，是丁家二老留下的，孟海洋把能拿的都拿走了，但好歹，丁燕子和孟甜甜不至于睡大街。
丁燕子是个插画师，才华横溢，懒懒散散画了十几年，也不愁没活儿干，足不出户，能养活她们母女二人。
也靠孟甜甜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买菜的时候让人家抹个零头，再饶根葱什么的。
也靠……曾煦时不时“邀请”孟甜甜去他们家吃饭。
不然，孟甜甜在自己家一礼拜未必能吃上一顿肉。
这样的日子在外人看来，苦是苦，但丁燕子并没有一蹶不振。她这朵温室里的小花不是不堪一击，只是天真。天真是什么？是心大。
她的恋爱观用一句流行语来说就是，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离婚后的十几年，丁燕子没有再婚，但男朋友一个接一个。
有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还有合作的编辑、作家和企业家，鉴于她的“宅”属性，还有几个网友。不以结婚为目的，丁燕子和他们合则聚，不合则散，今年五十岁，保养得像三十□□。
目前，丁燕子的男朋友叫魏庄，是个室内设计师。
三年前，孟甜甜和曾煦离婚，她们母女二人心连心，共进退，卖掉了万花山的房子，辗转了几座城市，都没落下脚，再回到这座城市，辗转了几个住处，这才挑中了一套五十几平米的小两居。
小归小，丁燕子是个讲究人，砸重金请了室内设计师，房子装好了，也跟魏庄好上了。
魏庄今年四十二岁，小丁燕子八岁，郎才女貌。
孟甜甜在楼下给丁燕子打电话：“亲妈，我上楼拿点儿东西，方不方便？”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丁燕子大言不惭。
孟甜甜呵呵。
过去二十几年，从孟海洋，到中间的张三李四，再到魏庄，丁燕子都是怎么做的？
三个人吃饭，男朋友给丁燕子剥虾，丁燕子给男朋友讲笑话，孟甜甜是透明人。
三个人去游乐场，但凡两个人一排，落单的永远是孟甜甜。
三个人看电视，丁燕子坐中间，头枕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她给男朋友看手相，男朋友在手机上看机票，合算只有孟甜甜一个人看电视？！那为什么不让她看海贼王？！然后，男朋友订了欧洲双人游。孟甜甜干嚎：“妈，我下礼拜就期末考了！”
丁燕子振振有词：“你期末考跟我们去不去欧洲有什么关系？我在不在，你都是倒数第一。”
丁燕子补充：“到了饭点儿，你就去找曾小煦。”
至今，还不是魏庄一来，丁燕子就把孟甜甜逐出家门了？
但孟甜甜从不怀疑丁燕子对她的爱。三年前，在她最难捱的时候，是丁燕子抛下一切陪她走。
孟甜甜上楼。
魏庄在陪丁燕子做面包。
“晚上吃火锅。”魏庄邀请孟甜甜。
魏庄蓄着长头发、小胡子，在正常人里算艺术家，在艺术家里算正常人。孟甜甜不得不说，丁燕子这辈子“艳福不浅”，交往过的人五花八门，但唯一一个共性是帅。
“不用了。”丁燕子替孟甜甜做主，“她就是回来拿点儿东西，这就走。”
孟甜甜心说留我我也不待，你们吃火锅，我吃狗粮？
装了一包衣服和日用品，孟甜甜从房间里出来，看魏庄在揉面，丁燕子在一旁捣乱，用面粉抹魏庄的脸。辣眼睛！孟甜甜将手挡在眉骨，三步并作两步：“告辞！”
露脚趾的帆布鞋不能再穿了，孟甜甜从鞋柜里二选一了一双运动鞋，换上。
怎么选的？一双旧，一双更旧。
“把蛋挞带上！”丁燕子嚷嚷了一嗓子，“请你的朋友吃。”
丁燕子以为孟甜甜是去朋友家借宿。毕竟这一年，孟甜甜“自称”交了不少的朋友，隔三差五，说和朋友去k歌、去攀岩、去玩儿桌游……在孟甜甜的朋友圈里，也时不时发一张好多个酒杯，或者好多双手、好多双脚的照片。
从家出来，孟甜甜先去大公馆洗了个澡，吃了个饭。
名字叫大公馆，就是个带自助餐的澡堂子，四十八块钱一位。
吃饱饱、洗香香，捎带着眯了一觉后，孟甜甜又去了网吧。白西给她发了合同，她得抠一抠，万一有坑呢？另外，她得招兵买马了，摄像和后期能二合一最好不过。再有，下一集剧本还得改改，毕竟曾煦看着呢。
身为“原型”和“甲方爸爸”，曾煦瞪大了他的狗眼看着呢。
两周后。
曾煦和孟甜甜再见面，是两周后。
期间，孟甜甜没有拉黑曾煦，但她不找他，他不敢找她。
从六岁起，向来是她找他，无聊了找他玩儿，饿了找他吃饭，考砸了找他补课，或者说借补课的名义找他玩儿，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找他说你去哪，我就去哪，虽然凭她的分数，她就是痴人说梦……后来，只有表白这件事，是他主动。
但与其说主动，不如说利用。
谈恋爱时，也向来是她找他约会。十次里，他有六次没时间，两次心不在焉，一次迟到或早退，她也不斤斤计较。曲思文对她阴阳怪气：“你也太没骨气了。”
她不往心里去：“你有骨气？你攒齐十个骨气，能兑换一个曾煦吗？”
能把曲思文气个半死。
总之，孟甜甜对他主动了十七年，没少碰钉子，百折不挠，甚至乐在其中。反观他，如今连句话都不敢跟她说，怕他一吭声，她一拍脑门儿：哎哟！瞧我这记性，忘了拉黑他了。
怕他们的关系还能再雪上加霜。
再见面不是偶然。
孟甜甜和陈亦茂在电影院门口拍短视频，大概的剧情是她想看动作片，他想看文艺片，闹到不愉快之后，他买了动作片的票，她买了文艺片的票。这剧情俗归俗，但当年真在孟甜甜和曾煦之间发生过。
母胎solo陈亦茂吐槽说：“费劲！各看各的不就好了吗？”
“送你三个字，”孟甜甜意气风发，“注孤生。”
这条短视频拍到最后一个镜头——拥抱，孟甜甜和陈亦茂精益求精，拍了好几种备选，比如孟甜甜把脸埋进陈亦茂怀里，比如陈亦茂把孟甜甜抱起来转两圈，比如孟甜甜窜到陈亦茂身上……
甲方爸爸不是说了吗？一味地撒糖，粉丝会腻。
说得对。
所以要变着法儿的撒糖。
孟甜甜第三次往陈亦茂身上窜的时候，看见了曾煦。
确切地说，是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陈亦茂身上的时候，入戏，笑得合不拢嘴，一抬眼，看见了不远处，曾煦……和曲伶伶并排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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