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曾煦从厕所出来后,孟甜甜不在了。
果然。
她在过去十几年里等他等得太久了,如今多一分一秒也不会等了。
曾煦只收到孟甜甜的一条微信,而且只有两个字:不能。
这是她给他的回复。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能。
第二条微信来了还不如不来: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曾煦除了像挨了当头一棒,更自惭形秽。
论聪明,他比孟甜甜聪明。当年,他接收到了曲伶伶对他的情意,却只是做好自己的事。他以为他做好自己的事,就ok了。
他以为为人处事就该如此,就该以柔克刚。
比如他对曲伶伶,他觉得重点是以柔克刚的克,但孟甜甜觉得重点是以柔克刚的柔,如此一来,相去甚远。
孟甜甜没有他聪明,直到两分钟前,他一字一句地说了他还喜欢她,她总算接收到了他的情意。
然后,孟甜甜是真刚啊!
说拒绝就拒绝。
连面都不要见了……
当年他要是能有孟甜甜十分之一的刚,对曲伶伶说一句:“你打扰到我和孟甜甜的生活了,能不能靠边?”也算有礼貌。也不至于孟甜甜要离婚时,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我不离婚。
不就是词穷吗?
所以说,他是小聪明,孟甜甜是大智慧。
酒席来到了尾声,有两个人喝高了,偷偷凑了个角落里的小桌,用屏风一挡,私聊。
是曾煦和丁燕子。
谁能想到这俩人凑一块儿了?
要没有这酒劲儿,连曾煦都只能想到丁燕子不久前扇他的两巴掌真是火辣辣的疼。
眼下,同是天涯沦落人。
曾煦有心事。
丁燕子也有心事。孟甜甜她爸——孟海洋回来了。这个浪子在外面浪里个浪了十几年,带着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回来了,对丁燕子说:我想有个家……
当时,丁燕子差点儿就唱出来了: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这一句歌词,丁燕子熟。
她嫁给孟海洋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但婚后,孟海洋觉得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如今,丁燕子学会了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孟海洋累了。对,他除了说“我想有个家”,还说他累了,说一个人累了想回到的地方,叫归宿。
曾煦听丁燕子复述到这里,差点儿吐了:“阿姨,这种鬼话您也信?”
“我不信他,难道信你?”丁燕子给曾煦满上,“你们这两个狗男人,少给我五十步笑百步。”
虽然是两辈人的纠葛,但人物的关系真是大同小异。
拿孟甜甜来说,前夫是曾煦,现在的男朋友是盛徉,曾煦和盛徉怎么也算是朋友。
丁燕子也是,前夫是孟海洋,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室内设计师,叫魏庄,小丁燕子八岁,小孟海洋十岁,但魏庄和孟海洋……也是朋友。
当年,丁燕子和孟海洋结婚时,魏庄十二岁,跟着父母参加了婚礼,觉得新娘子姐姐真漂亮。
婚后,丁燕子喜欢宅在家里,不大参加孟海洋的聚会,也就见过魏庄两三面。魏庄是一群人里年纪最小、话最少的,丁燕子见过也不记得。
直到孟海洋和丁燕子离婚,孟海洋离开了这座城市。
魏庄二十五岁了,还是不敢想。孟海洋就像他大哥,丁燕子就像他大嫂,他从小就觉得大嫂真漂亮……这就够让他无地自容的了。更进一步?不敢想。
此后的十七年,丁燕子没闲着,谈了一段又一段的恋爱,利己,也不损人,孟甜甜替她开心,魏庄也替她开心。
不久前,孟甜甜和丁燕子离开三年后,回来了这座城市,再安家,丁燕子砸重金请了魏庄。
她只知道魏庄是大名鼎鼎的室内设计师。
不知道这个男人从十二岁就觉得她真漂亮了……
魏庄对自己的过去绝口不提,丁燕子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合则聚,不合则散。本来就是每个人都有秘密。
孟海洋这一回来,把魏庄的秘密拆穿了:“魏庄?你睡我老婆?我□□大爷!”
丁燕子和魏庄异口同声:“谁他妈是你老婆?”
但这并不代表丁燕子做出了选择。她让孟海洋走,让魏庄也走。她说要一个人静静。
曾煦将椅子往丁燕子跟前挪了挪:“阿姨!一边是几十年的深情款款、默默守护,另一边是有前科的,这有什么难选的?”
丁燕子一声叹息:“我这么多年没再婚,不是不想,我也想再有个家,但爱来爱去……总也跨不出最后一步。”
“您就是被他伤太深了!”曾煦借着酒劲儿,好一副慷慨激昂、运筹帷幄的样子。
“对,伤太深了……”丁燕子这话跟孟甜甜都没说过,今天借着酒劲儿,跟曾煦说了,“可万一解铃还须系铃人呢?万一……我就得指着他呢?”
曾煦甚至大逆不道地隔空点了点丁燕子:“您真不如孟甜甜!”
“甜甜怎么了?”
曾煦将孟甜甜发给他的微信拿给丁燕子看。
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曾煦看一遍,心梗一次。
丁燕子自叹不如:“甜甜这就叫好马不吃回头草吧?”
“她比您强太多了!”曾煦全方位地分析了一遍。“先说我和孟叔,虽然我们都有前科,但我跟孟叔一比,是小巫见大巫了吧?再说您男朋友和盛徉,我用深情款款、默默守护这八个字形容您男朋友不为过吧?您再看盛徉,您知道有句话叫一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吧?盛徉把对孟甜甜的好都……都挂在嘴上,这就叫半瓶子咣当!”
曾煦不是要说盛徉的坏话。
他更多的是恨自己,为什么自己白长了一张嘴?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为孟甜甜出一本《情话大全》。
砰。
屏风被人挪了开。
曾煦和丁燕子双双一缩脖子,像是在课堂上传小纸条,然后被粉笔头击中的一对同桌。
面前站着孟甜甜和盛徉。
丁燕子斗胆:“甜甜,你……听到了多少?”
她还没对孟甜甜说孟海洋回来的事。
孟甜甜夺下丁燕子手里的酒杯:“还喝?这都黑白不分了,再喝是不是要认贼作父了?”
“我怎么就黑白不分了?”
“您帮着他说盛徉的坏话?”
丁燕子长吁一口气:“你光听到他说小盛的坏话了?”
换言之,没听到你爸回来了是吧?
也没听到你妈对你爸优柔寡断是吧?
这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丁燕子扔下曾煦就走,路过盛徉的时候,还把自己撇清了:“小盛啊,都是他说的,阿姨可一句没说。”
曾煦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被气得,眼前都重影儿了:“阿姨!义气呢?”
本来曾煦都觉得他和丁燕子再聊一聊都可以拜把子了,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插刀呢?
丁燕子给了曾煦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拜拜了您呐。
剩曾煦一个对孟甜甜和盛徉两个,本来就寡不敌众,再加上他脑海中循环播放孟甜甜的两条微信:不能。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不能……
咣。
曾煦趴在了桌子上。
装醉吧,装一装,总会过去的。
孟甜甜和盛徉谁也没上前。
曾煦一边默念别过来,别过来,一边怪他们见死不救。然后,他听见孟甜甜对盛徉说:“今天就让他搬走吧。”
“他赖着不走。”
“不会了。”
“嗯?”
“他不会赖着不走了。”
曾煦知道孟甜甜为什么这么说。
他赖在盛徉家里不走,是还没死心,觉得能和盛徉再竞争竞争。但今天,孟甜甜上一秒知道他入局,下一秒就判了他出局,他别说死心了,死的心都有了。
孟甜甜说的对,今天都不用盛徉下逐客令,他自己走。
“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孟甜甜逗盛徉,“就当他放屁!”
曾煦被鞭尸了。
盛徉没有笑:“我这趟回来,最大的感受就是物是人非。”
孟甜甜似懂非懂。
盛徉大概是说……曾煦怎么变成了这样?在此之前,盛徉和小胖他们的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曾经一条心的“七小龙”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这样的疑问,孟甜甜也有。
但物是人非?不至于。
“我替他给你道歉。”孟甜甜既然逗不笑盛徉,不得不正儿八经。
她正儿八经地给盛徉鞠躬鞠到一半,刹住。
她替曾煦?
身为盛徉的女朋友,她替曾煦给盛徉道歉?说得过去吗?
她越说越小声:“怎么说也是因为我……”
“白西!”曾煦像诈尸一样,“跟我玩儿捉迷藏?信不信我炒你鱿鱼……”
曾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倒不是他装醉装不下去了,是他得帮孟甜甜一把。
孟甜甜这张嘴哄他的时候不是一哄一个准儿吗?刀他的时候也是一刀两断。怎么到盛徉这儿,这么不会说话了?
那他走。
那他来帮孟甜甜结束这个局面。
小胖的婚礼热热闹闹、乱中有序地落下了帷幕。
小胖后来才知道伴郎团和伴娘团差点儿大打出手的事。安吉拉和满满弱化了冲突,只说曾煦在关键时刻一顿操作猛如虎,说“发小儿”这层关系在关键时刻高于一切。
曾煦在婚礼的当天就从盛徉家搬走了。曾煦先从婚礼上离开。半小时后,盛徉离开。盛徉回到家,曾煦连人带行李都不见了。
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孟甜甜和陈亦茂的短视频虐了二十几集,虐得没滋没味了,到了不得不转折的时候。
“好办!”陈亦茂一拍大腿,“下一集拍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哥,你和姓盛的打得火热,灵感还不得突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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