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莫修染
第78章 莫修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夜凤华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东宫，母亲于病中吐血，伤势加重，待她收到消息，匆匆赶回王都，一切都已经晚了。入目的，只有满目的白色。
母亲给她留下一封信，要她成亲生子，为定王府诞下继承人，庇护二妹夜凤华，即使她为了一个男人违背族规，已被除族。
她痛恨自己，因为一个男人而忽视了母亲这样久，久到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未能守在她身边，她不知道母亲死前是怎样的遗憾和失望。
但也因为悔恨和愧疚，也因为第一次明白了喜欢一个人的无奈和身不由己，面对二妹的哭求，她选择了沉默，将除族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并且一直尽自己所能，庇护着她在后宫一步步走下去。
母亲死后，夜凤曦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了，她开始试着忘掉心里的那个人，她开始尝试着，按照母亲的遗命，嫁给母亲生前为她选定的夫婿。再没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了，她也没了再任性的资格，夜氏需要继承人，她没有选择。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决定，边境战事又起，北齐在边境增兵20万，北齐宸王莫修染亲自出兵，誓要一举攻破大元边境。
在国仇家恨面前，个人的儿女情长都可以暂时放到脑后，这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披甲上阵，保家卫国，这更是她身为定王不可逃避的责任。所以，母亲尸骨未寒，她不得不收起心中的悲痛，带上三千凤羽卫，昼夜兼程，返回了离城。
两军对垒的第一天，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北齐九皇子莫修染，传闻中，北齐王最宠爱的儿子，颜可倾国，谋可乱世，传说北齐没有哪个少女，没有梦想过嫁给宸王殿下。他是北齐王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北齐先皇后之子，北齐那么多皇子，只有他被封为宸王，足可见独一无二的殊荣。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北齐王属意的皇太子，自小便与北齐第一美人，也是第一世家君家的嫡女君雅静订下婚约，他的人生是这样的完美，似乎从未有过遗憾，江山美人，对于旁人来说要奋斗一生都无法兼得的东西，他出生就有了。
夜凤曦看着那个高坐于马上的少年，传闻中如天人般俊美无俦的宸王殿下，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记得她曾经笑着问他，“阿宸，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和那个传闻中的北齐宸王相比如何？听说，他是北齐最好看的男人。”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夜凤曦痛苦的想着，他好像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
而此时的她，已经不想再去想那些过往，她的心里，满是仇恨和愤怒，她的母亲老定王就是被北齐人所伤，所以才会缠绵病榻两年后离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两年，两年，她爱过的男人，整整等了两年的男人，却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设计好了一个以爱为名的陷阱，可笑的是，她还想过，等他一辈子……
她第一次爱上的人，原来一直都是她的敌人，他有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而她，不过是他逢场作戏，亦或者是精心设计的一个玩物吧？
愤怒，怎么可能不愤怒？恨，她第一次知道了恨一个人的感觉，莫修染，我夜凤曦的感情，不是那么廉价的，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两军开战，夜凤曦像是不要命一样，每一刀斩下，必有北齐人头落地，她不记得自己每天究竟杀了多少人，甚至不记得自己身在哪里，她的世界是一片的血色，每日里能闻到的，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只是机械的杀戮，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她唯一的执念，只有杀死挡在他面前的人，然后亲手将那个男人抓回来，问他一句，问什么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后来，她想，如果没有那个男人，也许她不会有那么多的恨，第一次上战场，她也许会害怕，会胆怯，每日面对那么多的杀戮和鲜血，她会觉得恶心，即使最后总会习惯，但是不会一开始，就那样的无畏。恨，的确会让人很快的成长，可是，若不是爱的太深，哪有那么浓烈的恨？
她那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呢？她想，她这样的疯狂，落在那个男人的眼里，一定很可笑吧？
北齐增兵20万，人数上远远超过了大元，可是也许是夜凤曦不要命的冲锋陷阵真的鼓舞了士气，也许，是莫修染的刻意避让，这场战争胶着了一年，也没有分出胜负，北齐人始终没有踏入大元的一寸土地。
可是，夜凤曦却逐渐明白了，莫修染并没有尽全力，有好几次，她明明已经支撑不住了，他却会突然的宣布退兵，或者是，露出足够的破绽，让她能够死里逃生。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若只是施舍的话，她不需要！
她迫切的想要赢了这场战争，为了家国百姓，也为了自己。可是，急切之下难免失了冷静，终于被有心人利用，掉入了敌方的陷阱。
那是一个极冷的冬天，冰天雪地里，她只带了三千人，被困在了一处凹地，周围都是漫天的风雪，刮的人睁不开眼睛，她被困三天三夜，无法突围，饥寒交迫，筋疲力尽，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却无力护住他们，直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漫天的风雪裹挟着箭雨向她兜头罩下，夜凤曦独自一人站立在雪地里，松开了握着长剑的手，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也许，她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可是，好不甘心啊！
这一刻，她奇迹般的，终于明白了她想要问他什么，其实，她还只是想问他一句，如果我打的猎物比你多，你真的会随我回定王府，做我的夫君吗？
她羞愧又悔恨，生死一瞬间，她方才意识到，再多的恨也是因为爱，她真的真的很爱这个男人，即使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
可惜，没机会了。
闭目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她被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少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心疼和内疚，他说，“对不起，曦儿，我来晚了。”
北齐的军中也不是一派的和平，自然有对他不服的人，他即便有心掩饰，能瞒过大多数人，却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他接到父皇的命令，连夜起程回大都，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匆匆返回，却只看到了她独自一人，即将被万箭穿心的场景。还好，还来得及。莫修染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女，似乎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心痛的无以复加，也在这一刻，彻底下定了决心。
“曦儿，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夜凤曦见到了莫修染，似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下去的力气，昏倒在了他的怀里，带着莫名的安心，莫修染丢下了身后的千军万马，独自一人带着她离开了。
两军主帅同时消失，只能宣布暂时停战，夜凤曦醒来之后，就发现他们待在一个山洞里，却不知道是在哪。
“曦儿，你等我一年，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然后去大元找你，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北齐宸王，我只是你的夫君。”
夜凤曦张了张嘴，却发现，她无法像莫修染那样一走了之，如果她走了，那么夜家，就完了。“你不想要你的江山了吗？”如果他打赢了这场仗，回到北齐，应该毫无意外的，会被封为皇太子吧？哪个男人没有野心，这唾手可得的皇位，他真的能放弃吗？
“比起江山，我更想要美人，我说过，我的妻子要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所以，你就当我被你的美色迷住了，我这样的，就算做了帝王，也是昏君，还不如入赘到你家，我们都别去祸国殃民。”
“曦儿，两年前我像个懦弱的逃兵一样，从你身边落荒而逃，两年的时间，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做不了明君，无法坐拥江山，我只想与你终老，老死在你的温柔乡里。”
时隔多年，夜凤曦依稀记得，她笑了，却又哭了，最终却选择了自私一回。
名族大义，家国天下，这些自小刻进骨子里的责任和使命，根本抵不过这个少年的回眸一笑。莫修染，你不是昏君，我才是被你的美色迷住，丢盔弃甲的昏君。
“好，我等你。”
那一夜，外面是凛冽的寒风，山洞里，却是满室的春光。她从不后悔将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那个男人，她想，哪怕他真的是欺骗她也不要紧，总之，她这一生，也没可能再去爱别人了，与其这样，她宁愿生下他的孩子，就不需要委屈自己，去嫁给不喜欢的男人。
第二日，她回了孤烟城，他回了北齐边境古越，二人同时宣布停战，他回梁都请罪，而她却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保住了孤烟城，凯旋回到王都，一时间，风头无两。
她安心的坐在家中，等他的消息，却在一个月后，传来了北齐宸王的死讯，在梁都的郊外被刺杀，身中数箭，死无全尸！
她疯了一样的想要放弃一切去找他，却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但是她想，如果修染真的死了，那么她总要给他留下这个血脉，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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