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要下雨娃跑路
程望舒清醒后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床边菱格木窗半开，如纱月光轻柔地铺在窗台，夜风徐徐微凉。
他觉得头疼得厉害，伸手去摸，听见昭无眠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别碰，刚包扎好。”
程望舒猛地想起自己晕倒前的事，急匆匆开口问昭无眠：“这是我的厢房吗？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程卜仁有没有为难你？”
昭无眠有些答非所问：“你终究是程府的少爷，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况会变得麻烦，所以你晕倒后，程卜仁让奴仆喊人去了。”
话说间，厢房外烛光一晃，涂荣端着烛台推开门走进，他见程望舒醒了，稍稍松口气然后问：“少爷，你没事吧？”
程望舒的脑袋其实疼得要命，但他回答：“嗯，没事。”
涂荣：“那就好，我去禀告老爷，老爷刚刚派人来问少爷你的情况。”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厢房。
刚刚烛光微晃，照亮半个厢房，虽然时间不长，但足以让程望舒看清昭无眠的状况，看清他微肿泛红的脸颊和淤青的嘴角。
“你的脸和嘴角怎么了？怎么回事？”程望舒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伸出手摸着黑攥住昭无眠的衣袖，轻轻拉住他。
昭无眠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程老爷问你是怎么摔的，程卜仁说你顽皮爬墙，不小心摔下来的，他们让人打了我几巴掌，因我身为你的小厮，没有照顾好你。”
“什么狗屁！”程望舒气得咬牙切齿，怒骂一声后挪动着身子坐到床边，捂着侧额弯腰找鞋。
昭无眠问：“你要做什么？”
程望舒：“当然是找他们争辩！”
昭无眠又问：“有用吗？”
一句话，如桶带冰冷水对着头倒下，瞬间浇灭了程望舒的气焰。
程望舒愣在原地。
有用吗？
答案是没有，肯定没有。
他只是个母亲早逝，头摔出血父亲也不想亲自来看望的庶子，他的争辩没人在意。
一时间，穿越到并不熟悉世界，万事万物无法掌控的无力感涌上程望舒心头。
程望舒长吁短叹，手按在胸膛上。
借着月光，昭无眠看到程望舒的动作，问：“哪里不舒服？”
程望舒幽幽道：“我感到我的冠状动脉的供血正在急剧减少，心肌正在因为缺血而坏死。”
昭无眠：“？？？”
昭无眠：“什么意思？”
程望舒：“心梗啊心梗！”
昭无眠：“我去喊大夫。”说着转身要走。
“不，不用，没事，我没事。”程望舒忙拉住昭无眠。
昭无眠见他说话清晰，手掌有力，确实不像有事的模样，便没再坚持。
程望舒越想方才的事越惆怅，低低叹了口气，轻声对昭无眠说：“对不起啊，没能照顾好你，真是对不起……”
他声音颤颤地连说了两个对不起，自觉亏欠，懊恼不已，满心想着该如何弥补。
于是翌日一大早，昭无眠就见程望舒不肯躺床榻上好好休息，匆匆忙忙离开了小院，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
程望舒再回来时，一个箭步兴冲冲地奔到昭无眠面前，雀跃大喊：“太好了，答应了！”
“什么？”昭无眠疑惑。
程望舒指着自己用白布包扎着的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借着伤势，去求了父亲，让他允我学习道术，他答应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学。”
昭无眠无言瞧着他，先瞧他侧额染着猩红的白布，那里的伤口因为不好好休息而裂开，必定很疼。再瞧他沾灰的膝盖裤腿，那是因为程老爷一开始不肯，他不得已双膝跪地苦苦哀求。
昭无眠沉默了，因为不明白而沉默。
昭无眠不明白，为什么程望舒要为自己做这些事。
若是寻常，昭无眠会怀疑程望舒城府极深，定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
可当他窃听程望舒的心声，只听见……
程望舒：啊啊啊我家眠眠能修炼啦！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啦！可喜可贺！中午吃两个鸡腿！算了，还是吃一个，剩下的都给眠眠，孩子长身体，要多吃肉，这样才能好好长大，创飞以后欺负他的B人。
昭无眠：“……”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并无算计。
奇也怪也。
-
解决一件心事，程望舒觉得整个人都轻盈不少，手揉肚子弯眸笑着问：“这会有些饿，早膳有给我留点吗？”
昭无眠抬眸看了程望舒一眼，突然说：“我要走了。”
程望舒愣在原地，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什么？”
昭无眠：“我要离开这里，你斗不过程卜仁的，你给我二十两碎银，还有一把利刀。”
程望舒瞬间慌乱，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我……程卜仁他，我确实，可你要去哪？那我……我怎么办……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昭无眠瞧着程望舒，像观察着某种奇特的珍兽，瞧他慌里慌张，瞧他手足无措，瞧他低声下气地问自己去哪，能不能让自己跟着。
异样满足感在昭无眠心底弥漫，他像获得了一场的胜利，却不知斗争的内容和形式是什么。
等瞧够了，昭无眠才说：“我还会回来的。”
“啊？”程望舒懵懵地看着昭无眠。
昭无眠：“三个月后，我会回来的，给我银子和刀。”
程望舒想问出详细计划，可昭无眠却不愿答了。
天要下雨娃要跑路，那能怎么办，程望舒无奈，翻箱倒柜给昭无眠凑足了银子，又去市井铁铺买了把一尺的长刀，将凑好的东西一一交给昭无眠。
昭无眠拿了盘缠和刀，什么也没说，当天就离开了程府。
第二日，程卜仁果真来院里找程望舒讨人，听见昭无眠走了，叱骂：“蠢货，连个奴仆都看不住。”
等人离开了几天，程望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卧槽，万一孩子是骗咱的，跑了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可不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望舒只能寄托于昭无眠没有骗自己，每天站在程府门口外望眼欲穿，等啊等。
旁人皆说，这程府的二少爷，原本就傻，如今不止傻，还痴了，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祟。
只道那暑消秋来，叶落天凉，璧阴匆匆。
三个月后，一个人出现在程府门口，说来寻程望舒。
但这个人不是昭无眠，而是当初路边贩卖昭无眠的青楼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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