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动情落入凡尘中
昭无眠的双眸一瞬定在人群中的程望舒身上。
他原本双目血红，神情慌乱焦急，如受大刑之人用苦痛恨不能发疯，但当程望舒的身影出现在他眸光深处的那刻，万千苦难万千愁绪都化成了一阵凉意秋风，拂身而过，未留痕迹。
昭无眠穿过受伤哀叹又庆幸自己尚能活命的百姓们，穿过人间疾苦，快步走到程望舒面前。
程望舒明知昭无眠修为了得，虽遇天灾恶兽，也定能自保，但当下见着他没受伤，仍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程望舒站起身：“眠眠，你……”
话还未出口，他就被昭无眠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程望舒：卧槽，我身上这断那折的，啊啊啊疼！但是眠眠抱我！这点疼算什么！给老子忍着！这可是眠眠的抱抱！
一旁的苏沐雪：“哎呀，昭公子，可轻些，程公子身上有伤。”
程望舒：“没事！抱！”
昭无眠：“……”
昭无眠连忙松开程望舒，张口欲言，但见他衣裳破烂、浑身擦伤，喉中似被尖刺狠扎，说不出话来。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他分开行动，就该将人捆在身边，死死盯着。
苏沐雪秀外慧中，怎么会瞧不出两人的情况，抿唇一笑，将手里的药膏和棉布交给昭无眠：“既然昭公子来了，那程公子就交给你照顾了，如此，我就可以去给百姓们治伤了。”
昭无眠：“多谢。”
苏沐雪行了礼离开。
昭无眠扶程望舒坐下，撩起他的衣袖，给他身上的伤口擦药包扎。
程望舒见了昭无眠就开心，一扫方才伤口疼痛的烦闷，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眠眠，我刚刚听说了，许多百姓都是被一个黑衣男子打晕，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身处南洛城城外，因此得救，他们口中的神秘黑衣救命恩人，就是你吧？”
昭无眠没否认，声调短促地嗯了一声。
程望舒：“不愧是你，太厉害了！”
昭无眠不应声，给他满是血淤的手臂涂活血化瘀的药。
程望舒小心翼翼：“眠眠，你好像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啊？”
昭无眠眉头紧蹙：“你伤成这样，我如何高兴？”
程望舒：“眠眠，你这么心疼我啊？这可不符合你鬼面圣君的形象，鬼面圣君可是心冷如冰，心硬如石，睥睨众生如尘土，如那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一般的，你这样，该不会是动情落凡尘了吧，哈哈。”
程望舒原是想开个玩笑，甚至说完这段话，还自顾自地笑了好几声。
然后，程望舒就听见昭无眠说：“是。”
虽只有一字，但说得铿锵有力，根本无法听错。
程望舒：“？？？”
眠眠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应啊。
程望舒：“等等，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神话，你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
昭无眠：“我听懂了。”
程望舒：“……”
程望舒呆滞了许久，神情空白，心里呐喊：我的天，啥意思？眠眠是说他动情了吗？他动什么情？对谁动的情？难道他刚刚英雄救美，对哪位姑娘一见钟情了？不会吧，这么俗的事会发生吗？完了，突然觉得好难受，跟虫蚁钻心似地。
昭无眠：“没有什么姑娘，是你。”
程望舒：“啊？”
程望舒：“啊？？”
程望舒：“你说啥？？？”
程望舒吓得腾地一下站起身，脚踝传来剧痛，又哎呀哎呀地赶紧坐了回去。
昭无眠：“伤得这么重，别乱动。”
程望舒缓了一阵，笃定道：“我知道了，眠眠你在逗我，因为我刚刚开你玩笑，你要报复回来，所以你也开我玩笑，对不对？”
昭无眠叹气，不再说话。
程望舒：“我就知道，我肯定猜对了吧，可以啊眠眠，都学会开玩笑了，是变了不少啊。”
昭无眠：“坐好，裤腿拉起，我给你脚踝敷药。”
程望舒：“好嘞！”
他调整了下坐姿，拉起裤腿，露出脚踝上如同腐烂果子般青紫的伤痕。
昭无眠见状，眉头紧紧皱起，强压声音里的怒火：“你到底是因何伤成这样的？”
程望舒：“我之前掉进无命诡林里了，然后……”
他忽然想到什么事，声音拔高，双手激动地伸前，按住昭无眠的肩膀，眼里有想起那诡异景象的畏惧情绪：“对了对了，眠眠，我在无命诡林里看到李启明了！”
“李启明？”昭无眠疑惑，“是不是看错了？我见李氏山庄来此地帮忙的皆是侍从和奴仆，李启明如今不过十五岁，就算他一腔热血想来帮忙救人，可南洛城如今险象环生，李承望庄主定不会让小儿子来冒险的。”
“不是，不是。”程望舒猛地摇头，“不是我们这个李启明，是那个李启明！”
如是旁人，定会觉得程望舒在疯言疯语，可昭无眠仅是迷惑了片刻，却突然顿悟了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程望舒继续说：“那个李启明，身穿破烂乞丐衣裳，我询问他父母和姐姐是否已被巫骨教主杀害，他回答是！”
昭无眠沉默半晌，喃喃：“是那个李启明……那个将来某日会杀了我的李启明……”
程望舒：“眠眠，这事太诡异了，你说会不会是幻境啊？”
昭无眠：“无命诡林确实有许多能致人出现幻觉的事物。”
他停顿数秒，又轻声道：“但也有许多不可知之事……”
程望舒愁闷：“原书几百万字，一字也没提过这事啊。”
昭无眠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知此事一时半会也无解，劝慰道：“不多想了，你安心疗伤要紧。”
程望舒点点头：“好。”
程望舒等昭无眠给自己包扎完后，见人呆着不走，劝道：“眠眠，你要不去继续帮人吧，听说很多百姓都掉进无命诡林了。”
昭无眠：“我想守在这。”
程望舒：“这就是杀鸡焉用牛刀了，你瞧这里有这么多岁星宗弟子，这里多安全，如何要你守啊？”
昭无眠：“因为你在这。”
轻轻五个字，却如重锤撞钟，震耳欲聋的钟声就这样回荡在程望舒胸膛，似要敲醒他这个稀里糊涂的呆人。
程望舒张口还想再劝，却不知为何，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想起昭无眠那句‘是你’。
昭无眠：“若要我去，也行，但有一条件。”
程望舒：“嗯？什么条件。”
昭无眠望向程望舒，再压不住心中的情愫，因先前离别之痛，他尝了，也怕了，心道择日不如撞日，若等程望舒自己开窍，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于是昭无眠说：“我每救回一人，你就得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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