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与落魄皇子4
是不认识他了吗?阮白摸了摸自己的脸。
洗干净之后,阮白才发现,原主的张脸和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我是小福子。”
谢衡之目光在阮白脸上看了两眼,转身从床底摸出一个箱子,箱子打开,他摸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阮白。
“这是我母后的黛粉,你涂脸上,不要让李全安看到你的样子。”
阮白微微一怔,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原主宁愿脏着臭着,也不愿意洗干净了。
“多谢主子。”
阮白接过黛粉,照着铜镜,将自己的脸涂了个遍。
谢衡之在一旁看着阮白的举动,似乎被阮白滑稽的模样逗笑,如画般好看的眉眼里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阮白看到谢衡之脸上终于有了点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笑意,于是故意做了一个鬼脸,谢衡之愣了一下,随后捧腹笑了起来。
阮白的脸涂得漆黑,偏偏他眼睛生的又黑又圆,鼻尖小巧,看上去像是从灶坑里爬出来的小煤炭。
夜晚睡觉前,阮白将脸上的东西擦掉,初冬时的水已经冰凉,阮白从外面回来,被冻得直哆嗦。
谢衡之坐在床上看书,他没舍得点煤油灯,借着外面的月光,窗外的冷风也随着月光吹了进来,屋子里也不暖和。
阮白很想给他买一台台灯,又怕谢衡之觉得他是怪物,想了想作罢。
看到阮白进来,谢衡之将书放回一旁,柔软的被子拉到腰间,他看了一眼阮白放在地上的破被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福子,你上来一起睡吧。”
阮白有些惊讶,谢衡之竟然肯和他一起睡,不过他也没拒绝,靠近谢衡之,阮白能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点精气,填饱肚子。
阮白关上窗爬上床,盖好被子,黑暗中,谢衡之靠了过来,碰到了他的手,“小福子哥哥,你的手好冷。”
阮白的手刚用冷水洗脸,手冻得像冰块似得,当然很冷。
让他没想到的是,谢衡之竟然握住了他的手,给他搓了搓,“母后每到秋冬时节,手也这般冰冷。”
等到阮白的手暖和了些,谢衡之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依偎着他,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小福子哥哥,你身上有母后的味道。”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阮白:“……”
这孩子该不会把他当妈妈了吧,阮白转身,搂住谢衡之,摸了摸他的头,“嗯,快睡吧。”
谢衡之靠在阮白身边,缓缓地闭上了眼。
昨天晚上阮白在地上其实一夜没睡着,所以这晚,阮白睡得格外沉,早上醒来之后,谢衡之已经起床。
阮白坐了起来,感觉到腿间有点异样,低头看了一眼,虽然这是他这个年龄正常的反应,可是这东西不是太监应该有的,谢衡之应该没有看到吧?
等着腿间的反应自然消了下去,阮白才缓缓地下了床。
谢衡之用着木棍在地上练字,回头看到他,浅笑着说道:“小福子,你醒了。”
阮白瞧了一眼地面的字,写的很漂亮,“我去取早食。”
“嗯,快去快回吧。”
“你想吃什么?”阮白不知道谢衡之喜欢吃什么。
谢衡之想了想,他贫瘠的想法里,想不出什么好吃的,“饼。”
阮白点了点头。
今日似乎比昨日更冷了一些,尽管在室内,阮白依旧觉得有些冷。
古代没有暖气更没有空调,只能用炭取暖,可惜冷宫里一般分不到炭,想要取暖,只能塞钱给管事公公,或许能买些不怎么好的粗炭。
李全安大概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料想到谢衡之受不住冻和饥饿,就会去求他,任由他为所欲为。
阮白在外卖商城买了两个鸡蛋饼,从树后拿到货之后,揣进了袖子里。
刚转身,就瞧见李公公同一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小太监说着什么。
那小太监点了点头,围着院子转了个圈,偷偷摸摸的从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而李公公则是提着食盒,敲了敲院门,“五皇子,奴才来给您送早食了。”
谢衡之开了门,和昨天一样,打翻了李公公的食盒。
李公公也不恼,笑着指了指屋子里,“哎呀,五皇子,你屋子怎么冒烟了!”
谢衡之回头一看,脸色微变,他赶紧回到屋子里,发现床上的被褥已经燃了起来,上面撒了煤油,火势很旺,用水扑灭后,已经被烧得不能再用。
李公公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看着被褥叹了一口气,“哎呀,这被褥怕是不能再用了,小主子,不如今晚上睡奴才那儿吧,奴才屋子里有暖炉,很暖和的。”
谢衡之看着被烧焦的被褥,想到了阮白提着被褥过来敲他门的场景。
那脏兮兮的少年抱着一床干净整洁的被子,将被子整整齐齐的给他铺在床上,而自己却睡着他睡得已经冰冷的旧被子,虽不知道一个小太监如何能拿到这般新的棉被,却是谢衡之从小到大,盖过最软,最舒适,最暖和的被子。
“滚。”谢衡之冷冷地看了李公公一眼,漆黑的眼底带着杀意。
这个眼神让李全安感觉到一阵心悸,李全安曾经在皇帝身边侍奉过,也曾从皇帝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感觉,只不过,和掌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不同,眼前的小孩不过十二三岁,成不了气候。
李全安是有脑子的,皇后和先皇后之间有龃龉,明知道他的品行,却依旧将他调到这冷宫管事,虽然没有明说,怕也是想借他的手斩草除根。
想到这儿,李全安心中有多了几分底气。
“五皇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人一受冻,到时候可就身不由己了。”李全安笑地不怀好意。
“奴才那边已经给五皇子准备好了住所,五皇子想好了来找奴才便是。”
说完,李全安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了,他笃定,五皇子熬不过今晚。
阮白进屋,就看见谢衡之望着那一床混合着油湿被烧坏的被褥在发呆。
看到他进来,谢衡之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红的,“对不起。”
阮白看着他红红的眼,有些心疼,“没关系的。”
“饿了没,先吃点东西吧。”阮白将袖子里的鸡蛋饼拿了出来,递到谢衡之手里,脸上带着一个温暖的笑。
鸡蛋饼还是暖和的,散发着香味,谢衡之撕开油纸,缓慢地咬了一口,饼的香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眼泪再次啪嗒落下。
阮白看到谢衡之又掉眼泪,该不会是因为棉被的事情哭吧,有些慌乱地给他擦掉眼泪,“别哭了,一会儿我再去取一套新的被褥。”
谢衡之望着阮白,他脸上紧张地神情不作假。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谢衡之不明白。
他虽然是皇子的儿子,生来不受父皇喜爱,从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父皇,即便是在冷宫,母后也只会严苛的教养他,从未施舍过他一个拥抱。
他十岁生辰那日,曾经偷偷跑出过冷宫,想去找父皇,然而所有人见了他都是厌恶至极,仿佛他是某种瘟疫,他知道父皇在御花园里,他就差一点点就能见到父皇了,可是却被侍卫拦了下来,那位父皇的声音从御花园里传了出来,声音里透着厌恶,“什么五皇子,一个杂种而已,再跑出冷宫,下次直接打死。”
那次他差点死掉,回来时浑身是伤,母亲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像是一根杂草一样,在这冰冷的冷宫中长大,从未感受任何的温暖。
昨夜谢衡之靠在阮白身边时撒谎了,其实,他的母后从未抱过他,也从未给他捂手的机会,谢衡之知道她的手冰凉凉的,是因为她扇在他脸上时,感觉到一阵冰凉,随后是火辣辣的疼。
那日,是母后去世的第三日,为数不多的几个宫人离去,他看到最后一个小太监也收拾包裹要离开,如果连他都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谢衡之感受到了孤独与害怕。
于是,他试着叫住了小福子,没想到小福子竟然同意留了下来。
小福子不仅留了下来,甚至还给他带来了他从未尝过的好吃的饭菜,晚上给他送来了新的被褥。
他起先以为小福子是李公公的人,后误会他和李公公一样,对他有那种想法,可是都不是,他甚至猜想过,小福子是不是那位未曾谋面的父皇派来的人,可是,似乎也不是。
他虽然是小福子,却和以前的小福子完全不一样,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知道他在撒谎,这皇宫里,没有任何地方会给他吃食和被褥,能够凭空变出这些东西,他是神仙或者妖怪吧?
所以,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母后曾经告诉他,不会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好,一定是另有所图。
所以,他图的是什么?
看到被子被损坏的时候,他第一想法不是担心晚上怎么过夜,而是担心阮白看到了,会不会生气。
生气了会不会离开?
明明才接触几天,他就开始有些害怕,如果他走了怎么办?那就没有人再对他这么好了。
阮白见不得别人哭,看到别人哭就心软,小声安抚道:“你别哭了,我现在就去取,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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