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秋千
厨房的门窗都敞开来, 呛人的烟雾才稍微散去了一些，一股很重的锅底焦糊的味道直冲鼻腔, 但愿没有把房子点着。
“咳咳……哥哥……奥斯汀……你们回来了咳咳。”伊芙琳的声音听起来呛得不轻。
西维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雾, 终于看清了厨房目前的境况。
壁炉熏得黑漆漆，上去用手一摸估计能摸下来一层黑灰，天花板看着还好, 就是有一团白烟盘旋在上面久久不散。
烤炉就糟糕了, 不知道伊芙琳对它干了点什么，原本是沉稳黑色的铸铁烤炉上半边被烧得通红。
更别提随意散落在四处的食材, 仿佛是这个厨房里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将这些食材都炸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伊芙琳, 你……”西维非常震惊,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说不出话来。
“这个是土豆, ”奥斯汀捡起一个咕噜到脚边的大胖土豆, 紧接着他看向餐桌，“那个是什么?”
他指的是桌上那两碟黑漆漆的看不清原材料是什么的焦炭。
“是土豆。”伊芙琳的声音很尴尬，她的脸颊上还抹着一点黑灰, 手上还端着一个最后一个碟子。
是遇难前的土豆。西维忍不住在心里补充。
“那你手上的呢?”奥斯汀问。
这碟看上去倒是好得多, 能看得出来是火腿片和土豆泥压在一起煎成的饼, 虽然有些过焦, 但还没有到发黑的地步。
“要尝尝看吗？是我按照食谱做的土豆饼。”伊芙琳有点犹豫，她醒来时发现哥哥和奥斯汀都不在，于是想试着烹饪一下中午的午饭。
她在给壁炉点火时就发现火柴虽然很容易划着, 让壁炉里的木材燃烧起来却很难, 于是她用了一点能够使物体燃烧的魔法。
区别于女巫的厨房魔法, 壁炉里面堆满的木头立刻燃烧起了一人高的熊熊火焰。
火势差点要蔓延到壁炉外, 怎么拍打都灭不掉, 她只好去提了一桶井水泼上去。
更加糟糕的事情是，这些火焰并没有完全被扑灭，而是烧着湿透的木材继续冒烟，冒出来的烟更加浓重呛人。
伊芙琳只好将错就错，将一锅土豆都挂了上去，做出了一锅清水煮土豆。
接着她切了火腿片和土豆泥混在一起，然后上锅煎。
然后又出事了。
烤炉烧得太热，土豆泥一翻面就变成焦炭，最后直接粘锅让锅底和焦炭融合在一起，费了很大劲才洗掉。
来回折腾了几遍，终于做出了手上这碟煎土豆饼。
奥斯汀看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于是尝了一口。
冷硬的土豆饼表面油腻腻的，一口下去咬到了坚硬的火腿片。
味道尝起来更是不得了，很咸，像是打翻了盐罐子，但又能吃出甜味还有炖肉的香料味，因为香料加得太多味道又有点发苦发辣。
伊芙琳不太认识香料，所以每种都加了进去，糖和盐倒是尝过味道，但是没把控好量一下子加多了。
很难吃。
奥斯汀硬是咽了下去，但是脸色看着不太好看。
“我也尝一下。”西维觉得这是伊芙琳的第一次下厨，还是得鼓励鼓励她。
一口下去，没咬动。
也不知道伊芙琳在这些土豆饼里面还额外掺了点什么，咬起来像坚硬的石块。
从嘴里拿出土豆饼，上面留了个清晰的牙印。
过量的盐分在他的舌头上析出，咸得他立刻能喝下一整壶水。
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有点难夸出口。
“造型还是不错的。”西维最终说道。
“对不起，我浪费了食物，还将厨房搞得一团糟……”伊芙琳低下头，神色很是羞愧。
“没关系，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我们一起把厨房收拾干净吧。”西维连忙安慰道。
伊芙琳决定再也不要尝试烹饪了，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太难了。
厨房的门窗打开来通风，聚在天花板上的白色烟雾慢悠悠地往外飘去，地板还有壁炉用一桶又一桶的井水浇灌洗净。
幸好没有什么大损坏，所有的厨具和餐盘洗干净了都还能要，那股焦糊的味道也在通风以后散去了一点。
只是损失了一点土豆火腿片还有另外一些看不出原状的食材而已。
没有将整个厨房烧掉，真是太了不起啦！
西维赶紧搬出一些别的事情让伊芙琳转移注意力，比如说成熟的葡萄和葡萄酒。
伊芙琳果然被吸引住了。
“我们要自己酿葡萄酒吗?”她的眼神略带惊奇。
“对的，我想试一试，今天早晨收获了很多葡萄，不能够存放太久，所以我想着将大部分的葡萄都酿成葡萄酒。”西维笑着说道。
“很甜很好吃。”奥斯汀拿出一串新鲜葡萄，掰了一半给伊芙琳。
伊芙琳将葡萄放进嘴里，牙齿磕开果肉，甜甜的葡萄汁立即流淌在舌苔上，糖分这样足的葡萄做葡萄酒时不需要放太多糖。
“很好吃，我想吃梅子布丁了。”她被葡萄甜得眯起了眼睛。
“等将葡萄干烘出来，就给你做梅子布丁。”西维说。
“为什么梅子布丁里面要放葡萄干，不应该放梅子干吗？”奥斯汀问。
“好像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的葡萄被人们叫做梅子，所以其实梅子布丁是葡萄布丁，而且那是属于冬日节的特别甜品呢。”西维向奥斯汀解释道。
而且不同于昨天吃的草莓布丁，梅子布丁是用干果和面包碎屑做的，加上一点肉桂粉，还会倒入一小杯白兰地。
在厚厚的雪层覆盖大地的时候，在燃烧着温暖橘色火焰的壁炉旁边，吃上一口火辣辣的梅子布丁，身体会温暖一整天。
虽然现在做梅子布丁会有点奇怪，但是现在还在下过一场小雨后会变得有些寒冷的春季，吃上一份梅子布丁取暖好像也很合适。
想到这里西维重新点燃了壁炉，让火焰将整个壁炉都烘烤得很温暖，然后再将大部分木材都抽出来，只留下一点小火苗。
洗干净的葡萄串用一根铁丝串在一起，挂到壁炉里面去，火焰的温度会使葡萄脱去一点水分，表面变得皱皱巴巴。
还有好大一筐葡萄，比较新鲜果肉也很硬实，应该还能再放一段时间，就等酒桶做好以后再酿葡萄酒。
还有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呢。
现在葡萄藤蔓做的遮凉棚已经准备好了，该在下面扎上两个秋千，在有一点凉风的阳光午后荡秋千最好玩了。
奥斯汀找来了两块木板，在木板的四个角上都钻上孔，拿来一根很粗壮结实的麻绳，分别穿过木板两边的孔，将木板系到横梁上。
一个秋千就扎好了。
西维使劲扯了扯麻绳，确定两个秋千都系得很牢固，笑着叫奥斯汀和伊芙琳：“你们快上来，我推你们两个试试。”
奥斯汀坐到秋千上，因为腿长，双腿还要曲起一点才能放平到地面，没等他推，自己往后一蹬腿就荡了起来。
一条龙面无表情地在荡秋千，卷起来一点小风将银色的发丝吹乱，挡着一点眼睛，看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好笑。
“奥斯汀，好玩吗？”西维没忍住问了一句。
“没有飞起来好玩。”奥斯汀说。
他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喜欢荡秋千这种活动，这种游戏就像是在空中感受风的速度。
他飞起来可要比在秋千上慢悠悠爽快多了。
没品的龙。西维扭过头去决定暂时不和他说话。
伊芙琳在秋千上坐好，西维将绳子往后拉，往后倾斜一点儿再放手，伊芙琳就荡起来。
秋千荡得不太高，他再推了两下伊芙琳的背，秋千终于高高地荡起。
身体被轻盈地送出去，重力却又让身体再重重地落下来，风吹拂着脸颊和发梢，整个人都好像随着自由的风快要飞出这个花园。
孩童时期最爱的游戏，到现在还是让伊芙琳觉得有趣，她的笑声随着秋千的晃起又落下，自由且恣意。
困在教廷的鸟儿短暂地飞出樊笼，可以大笑，可以不穿黑色的沉闷衣服，可以不吃任何长相丑陋的食物……
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回到家人身边。
西维一下又一下地推着秋千，让伊芙琳可以飞得更高一些，她不怕高也不怕摔下来，就只想高高地飞出去。
“哥哥再高一点，我还要再高一点！”她的声音里洋溢着欢乐，再推高一点就要飞出花园去了。
“我也要推。”奥斯汀说。
虽然并不觉得荡秋千好玩，但是他就是要西维也一起推他。
“不是说觉得不好玩的吗？”西维故意说道，“根本没有你的飞翔有意思。”
“我觉得你将我推起来，这个游戏就会变得有意思了。”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就是想西维也理理他，自己一条龙孤零零地荡秋千实在是太可怜了，西维怎么可以忽略掉他嘛。
“可真拿你没办法。”西维叹了口气，过去也推了奥斯汀一把。
这条龙吃得多，也就只有变成小小龙的时候会轻一点，他一把推上去还推不动。
死沉死沉的，得咬着牙用力一推才荡出去那么一点，这么多吃的可真不是白喂的！
推了一会他就受不了了，还是伊芙琳那样子的轻飘飘的小女孩好推。
不过伊芙琳是不是太瘦了些，教廷是不是只给她吃燕麦稀粥和黑面包，不然怎么能把小时候胖乎乎像个洋娃娃的伊芙琳养得这样瘦。
其实伊芙琳看起来不算太瘦，体型匀称脸蛋也不凹陷，只是有种瘦叫做你哥哥觉得你瘦。
不过西维猜对了一半，教廷里的食物虽然能让人吃饱，但是并没有几样东西是特别好吃的。
燕麦稀粥竟然是里面味道算得上不错的。
天知道教廷的厨子是不是被恶魔诅咒了味觉，竟然能做出让人禁欲的味觉丧失菜品。
“你上来，我来推你。”奥斯汀觉得西维一点儿也不认真对待他，决定亲自示范一下怎样才是真正的推秋千。
“请轻一些奥斯汀。”西维坐了上去，紧接着后背被猛地一推。
这条龙的手劲可真是够大的，已经叮嘱过要轻一些了，结果推出来的力度还是差点将他从秋千上推下去。
突然之间飞起来的感觉可不太好。
奥斯汀力气太大，秋千也推得很高，他高高地荡起又高高地落下去，这种时候荡秋千就不是一种乐趣，而是一种惊吓了。
偏偏奥斯汀觉得自己做得很好，还要再猛推一下，将西维送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这是一种更加猛烈的惊吓，近乎于恐吓。
西维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抑制着即将要冲到嘴边的尖叫：“奥斯汀！快让秋千停下来！”
秋千再落下时，西维连同秋千一起，被奥斯汀抱在了怀里。
“我推得不好吗？”奥斯汀有点困惑，暂时没有松开西维，而是低下头和他说。
“你推得很好，只是对于我来说有些过于惊吓了。”西维喘了一口气，还没从刚刚的飞天秋千上缓过神来。
“哥哥你还好吗？”伊芙琳脚尖碰地，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也看向他。
“我没事，只是秋千荡得太高了，我有点怕摔下来。”西维有点不好意思，他还没有伊芙琳勇敢。
“别害怕，我会接住你的。”奥斯汀很认真地保证，用脸颊蹭了蹭西维柔软的发丝。
“好吧，我相信你，这次要轻轻的。”西维叹了口气。
奥斯汀又推起了秋千，这次真的轻轻的，慢慢的。
西维荡起来，双腿悬空着，一下又一下，感觉自己好像只轻盈的小蝴蝶，在葡萄藤的荫蔽下上下飞舞着。
他们荡了一会儿秋千，享受了一会来自魔物森林的凉风以后就回到屋子里，快到午饭时间了。
今天的午饭有点特别，是鹅肉和鹅肝。
今早在斯黛拉那里见到了大白鹅，突然就有点想吃鹅肉了。
在科里村的时候见到了牧鹅人，干脆就向他买了两只大鹅。
养了两年的大鹅特别肥美，一只鹅有小羊羔那么重，洗干净以后褪去绒毛，一只用来炖，另一只塞进烤箱里烤。
肥鹅的鹅肝也清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待会放进锅里做成香煎鹅肝。
烤鹅要用到苹果和肉桂作为内馅。
西维将苹果切成块，和肉桂条拌在一起，还要加点洋葱、胡椒盐和豆蔻粉，将它们全都填满鹅的肚子。
烤鹅的外皮还要涂满盐，西维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奥斯汀去做，将一只笨重的肥鹅翻来覆去可真是太累手了，交给一条馋龙正合适。
这条龙最喜欢美味的食物，一定会把这只鹅浑身上下都仔细抹上盐巴的。
另一只用来炖的大鹅已经剁好了块，伊芙琳在切它的配菜。
令人痛哭流涕的白洋葱在刀刃下切成大块，即使是教廷里的冷面圣女也要为这个洋葱红掉眼眶。
洋葱越切越辣眼，伊芙琳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这下可就更糟糕了。
洋葱汁液被她抹进了眼睛，原本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立刻就顺着下巴没进了领口，眨巴一下眼睛就立刻泪眼汪汪。
“哥哥，我的眼睛好痛！”伊芙琳越抹眼睛眼泪就掉的越厉害，她急忙喊西维。
西维立马扔下了手里的黄油块，去捧着伊芙琳的脸给她的眼睛浇上一点干净的水。
伊芙琳的眼眶红红的，洋葱的汁液威力强劲，她现在有点睁不开眼。
西维不仅给她洗眼睛，还将她的手按进水盆里洗干净。
笨蛋妹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小时候偷了桌上的洋葱抹到眼睛哇哇大哭，长大了切洋葱也抹眼睛。
奥斯汀给鹅身抹好了盐，看到西维捧着伊芙琳的脸给她温柔地吹眼睛。
于是他趁着西维不注意，偷偷摸来洋葱片，用力一捏，挤出来的洋葱汁滴进了眼睛里。
嘶！好辣！
这条自己辣自己眼睛的蠢龙，带着飙出来的眼泪在厨房里一通乱摸，凑到西维面前说他眼睛也疼。
这下好了，一个厨房里同时出了两个笨蛋，西维只能也捧起奥斯汀的脸，给他清洗眼睛。
龙在心里得意地哼哼，伊芙琳有的，他也要有！
西维才不知道这条龙的幼稚心理，他觉得奥斯汀很勤劳，只是有点蠢蛋。
是时候要普及厨房小知识了。
折腾了一通，救回来两双通红的眼睛，继续做饭。
西维交代他们两个别再把洋葱抹进眼睛了，然后又交代伊芙琳切点苹果碎待会儿用来熬糖浆。
奥斯汀被打发去看锅，待会儿鹅肉在锅上煎过以后要和红酒洋葱一起在锅里炖煮。
西维找了一根缝被子用的粗针，穿上棉线，给烤鹅的肚子和屁股缝上缝线。
不缝紧待会儿鹅肚子里的腌料就会跑出来，将烤炉里面弄得湿漉漉的，鹅皮就会烤得不脆了。
还要做点饮料，有现成的葡萄可以榨点新鲜葡萄汁喝，里面混点苹果汁，适当降低一点葡萄汁的甜度。
太甜了在嘴里有时候会发苦。
煎完了鹅肉放进了炖锅里，烤鹅也推进了烤箱，接下来终于轮到处理鹅肝了。
鹅肝几乎都是脂肪，吃进嘴里口感油润，做这道菜时最重要的是不要将鹅肝煎得太老。
这两只鹅不是专门饲养来产出鹅肝的，所以鹅肝只有两小块，西维将它们切成一个指头厚的小片，抹上胡椒盐腌制一会儿。
趁这个时候现在来做焦糖苹果酱。
拿出一只平底锅，在烧热的锅底上撒上白糖，然后端来伊芙琳刚刚切成碎的去皮苹果，翻炒均匀以后加上一小块黄油和一点儿肉桂粉。
苹果的甜香和焦糖的味道立刻弥散在这个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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