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蒸馏
原本是小圆球的面团被按扁, 中间是个凹进去的指痕，一个个小饼干就像一个个边缘凸起的小金饼, 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西维将这些玫瑰玛格丽特饼干都放进烤炉里, 炭火的余温会将它们烤得又香又脆。
等待饼干出炉的时候，西维找出纸和笔，还有半罐墨水, 开始写小纸条。
在他的眼里那几种玫瑰都有些相似, 颜色和花形再到叶子，他觉得它们都长得差不多, 还是靠贴在种子包后面的贴画和花卉说明他才分辨出玫瑰品种。
“苦水玫瑰……千叶玫瑰……”西维扭开墨水瓶盖, 用羽毛笔笔尖沾了两下, 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写完以后他一拍脑袋, 觉得自己有点犯蠢, 要是下雨了, 这些纸条不都会被雨水泡得软趴趴吗？
算是白忙活了。
他把盖上的墨水瓶重新拧开，找来之前拜托村里婶婶们做床单剩下的布条，裁开来上面重新写上玫瑰们的名字。
“奥斯汀, 帮我把柜子里的蜂蜡找出来, 就在那边那个柜子的第二格。”西维吹了吹还没干掉的字迹, 决定再上一层保险。
“这个吗, 我想吃糖了西维。”奥斯汀把包着蜂蜡的纸包拿出来，隔壁是个装糖的罐子。
“只准吃5块。”西维说。
“好吧。”奥斯汀根本不数，伸手就是一大把, 反正西维也不会数糖罐里的糖。
西维轻飘飘的眼神飘过来, 落在糖罐上又收回去。
他就知道根本防不住这条龙偷吃, 不过没关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奥斯汀没有吃掉一整罐糖在他看来都是一种成功。
正在品尝自己胜利果实的龙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罐糖就是为他而准备的，整个农场就只有他吃得那么甜。
而他也完全没有思索过，为什么会有一个他经常偷的糖罐里面的糖从来没有见底过。
西维解开纸包，切出一点蜂蜡碎，放进专门用来煮蜂蜡的小锅里，架到碳火的余烬上缓慢融化。
蜂蜡融化成一摊流淌着的黄色透明液体，拿着小刷子沾上一点，对着布条上面写了字的部分刷。
蜂蜡渗透到布条里，等凝固以后能起到一点防水作用，就不怕雨水把字迹都冲得模糊掉。
西维将这几条刷好蜂蜡的布条带出去，系到玫瑰枝条上。
看着这些盛放得正灿烂的玫瑰，他想今天之内得把它们都采收下来，可以尝试蒸馏精油了。
还可以试试制作玫瑰酱。
如果提炼精油成功的话，就先带一点给歌洛丽娅夫人看看，得到肯定之后再进行投入生产。
对了，差点还忘记了给主厨保罗带去篱笆果了！
干脆也一起好了，去完歌洛丽娅夫人那边就到餐厅里去，给保罗推销一下篱笆果。
捎带东西没有人来问，可能是因为没什么大物件来送到城里去，随便挎个小篮子就坐牛车进城了，来去都是一身轻。
西维找来剪刀和一个背篓，咔嚓咔嚓将同一个品种的玫瑰花都剪掉装回厨房里。
厨房的地板上一下子就多了好几个堆满玫瑰花的大木盆。
全部花骨朵都被剪掉了，玫瑰花丛变得有点光秃秃，剩下的都是深绿色的叶子。
“西维，饼干烤好了吗。”奥斯汀坐在餐桌边剥花瓣，边不停地回头看向烤炉的位置。
诱人的香味从烤炉的缝隙里面飘出，丝丝缕缕够着龙的鼻尖。
虽然奥斯汀的身体在这里剥花瓣，但是他的灵魂已经飞进了烤炉里，和小饼干一起由内而外散发着酥香气味。
“饼干应该烤好了，我去把烤炉打开看看。”西维很容易就看出奥斯汀的急不可耐，于是戴起手套把烤炉的门打开。
玫瑰玛格丽特饼干带着蛋与奶的香气，还有一股特殊的玫瑰芳香。
烘烤过程中玫瑰花瓣并没有褪色，而是保留了美丽的桃红色，点缀在淡黄色的饼干上。
刚从烤炉里拿出来还有点烫，西维将烤盘放在餐桌上等它们冷却下来，一半现在吃另一半装进罐子里。
漫长的等待对于奥斯汀来说显然是个很艰巨的挑战。
西维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很清楚地看见奥斯汀带着凳子，离烤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终还冒着热气的饼干上面出现了一只手。
“奥斯汀。”西维小小地警告了一声。
饼干和烤盘都还烫着呢，虽然龙爪子不怕烫，但舌头可是怕烫的。
之前喝汤的时候这条龙就被烫到过舌头，端着汤碗泪眼汪汪的。
那只摸向烤盘的手嗖的一下就收了回去。
“我就是想摸摸看。”奥斯汀说出了一个蹩脚理由。
“等稍微放凉一点再吃，不要烫到了。”西维叹了口气。
他想大概是因为奥斯汀是条野生龙，之前在野外吃的都是生食，吃煮熟的食物会经常忘记这些食物是滚烫的。
就非常容易烫到舌头。
他第一次发现奥斯汀被烫到，还不吐出嘴里的食物的时候，每次吃饭他都要紧盯奥斯汀。
奥斯汀现在的表情有点委屈巴巴，眼睛垂下来又抬起一点，在偷看他的反应。
西维没有再理他，而是低下头专心地剥着花瓣，直到剥完了面前的这一小堆。
“可以吃了，奥斯汀。记得把你的手洗干净。”他说。
奥斯汀发出一阵短促的欢呼，去外面的井里提进来一桶水，不仅是给他自己洗手，也给西维倒上干净的水洗手。
洗干净指缝，用旁边搭着的麻布围裙擦了一下水，奥斯汀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第一块还有些温热的小饼干。
“你先吃。”他并没有将这块饼干塞进自己的嘴里，而是先给了西维。
西维接了过来，他才开开心心地拿起另一块放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西维在咬上饼干之前，先问了一句。
“嗯……甜甜的，脆脆的。好吃！”奥斯汀实在想不出来更多的形容词。
他对于好吃食物的表现只有吃了一个又一个。
但是对于西维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好吃是一个足够囊括所有味道的形容词，能听到这个词西维会觉得开心起来。
他低头咬下了一口饼干。
饼干很酥脆，带着一点淡淡的玫瑰香气，黄油的气味很香，掺杂在沙粒质感的饼干碎里，让他突然有点想喝牛奶。
家里没有牛奶，他只好泡了一壶红茶。
吃过点心休息了一会儿，西维和奥斯汀继续分拣花瓣。
所有的玫瑰全部都去掉了花蕊以后，剩下的玫瑰花瓣可以装满三个大木盆，但实际上用来蒸馏就不是很多了。
西维从苦水玫瑰那里捡出来一大碗，在正式蒸馏玫瑰精油之前，先来做点甜蜜的玫瑰酱。
奥斯汀在一旁帮忙洗干净其他花瓣，西维就在案板上切碎玫瑰花瓣。
玫瑰汁液将刀刃染成漂亮的桃粉色，苦水玫瑰的香气随着汁液的溢出越来越浓郁，让切花瓣的西维身上闻起来也是香香的。
“西维，你现在是玫瑰味道的，有点甜甜的，就像饼干一样。”奥斯汀说道。
他将这种玫瑰气味和刚刚吃进嘴里的玫瑰饼干味道混淆在一起，觉得这是一种差不多的甜。
“待会闻起来会更甜的，我要给它们加上很多很多糖。”西维笑着说。
奥斯汀立刻就瞪大了双眼，他最喜欢甜味的食物了！
立刻就加入农场食品必偷吃清单之一。
西维将果酱锅找出来，往里面加进去切碎的玫瑰花瓣，倒上一点点水和很多很多的砂糖，挂进已经熄灭了火焰的壁炉里。
余烬的温度已经足够让锅里的玫瑰花瓣咕嘟咕嘟起来。
西维拿着长柄木勺，慢慢地搅拌起这锅糖浆。
奥斯汀将木盆里面的花瓣都捞起来，放进另一个没有水的盆里。
果酱锅里的砂糖融化，水分蒸发掉以后，糖浆裹着玫瑰花瓣变得黏稠起来，木勺搅拌起来变得有些费劲。
甜甜的糖浆味道和玫瑰香气随着蒸汽升腾到天花板上，整个厨房都是玫瑰糖浆的香气，空气都被染上了一股清新的甜。
“想吃玫瑰酱了。”奥斯汀喜欢任何甜味的食物，很想要一勺满满的玫瑰糖浆吃到嘴里。
“还要一小会。”西维继续搅拌着糖浆，“玫瑰酱可以用来做面包、蛋挞、蛋糕卷、慕斯蛋糕还有玫瑰茶……”
其中很多奥斯汀都没吃过，但他很能想象那些香甜的味道，并且止不住地吞咽口水。
锅里的糖浆被玫瑰染成了漂亮的桃红色，这种颜色就像是春季的云霞，是暖色调的甜。
西维将糖浆搅拌得足够浓稠，但又不至于变成玫瑰硬糖，现在可以装进罐子里了。
他将放凉一点的玫瑰酱装进罐子里，留下一点浅浅的锅底，用餐勺舀起来给奥斯汀。
西维感觉有点像在用剩饭喂狗。
而奥斯汀完全不介意当狗。
“尝一口？”西维的声音有点犹豫。
“啊——”奥斯汀直接张嘴。
西维将勺子塞进了奥斯汀张开的嘴巴里。
龙叼着勺子，嘴里含着玫瑰酱，说话就含糊不清：“唔……好甜……”
西维有点忍不住笑起来：“还要吗？还有一点儿。”
奥斯汀把叼在嘴里的勺子还回去：“要的。”
西维直接把锅给了他，奥斯汀把果酱锅抱在怀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刮剩下的糖浆吃。
看着好像有点怪可怜的。
西维决定不看。
需要蒸馏的玫瑰花瓣不需要切碎，塞进烧瓶里就可以，他决定先提炼千叶玫瑰精油。
其余的玫瑰花瓣就先晾到一边，今天下午应该都能蒸馏完。
要是不能的话剩下的就全都做成玫瑰花酱。
玫瑰花瓣放进大烧瓶里，里面加上不超过烧瓶三分之二的水。
西维用油灯在烧瓶的底部绕了几圈预热了一下，感觉差不多了就把油灯放在底部烧着烧瓶。
烧瓶里面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在烧瓶底部的沸石作用下，沸腾的开水不会从顶部溢出来，而是保持着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
玫瑰花瓣被煮得褪色，由桃粉色变成带着点白的浅粉，接在烧瓶顶部的冷凝管收集蒸发出的水汽，一点一点滴落在底下的收集器里。
这个过程并没有那么快，过了很久才接到满满的一杯玫瑰纯露。
上层漂浮着的那一小层浅黄色油膜就是玫瑰精油了。
满满的一盆玫瑰蒸馏出来，就只能得到一小管精油，并且那个小管子只有小手指粗细。
大约只有6克左右。
那可是整整两丛千叶玫瑰，所有的花瓣加起来就只蒸馏出了那么一点，剩下的都是花香馥郁的玫瑰纯露。
如果需要3千克的话，那得是多少亩地的玫瑰?
西维不敢想。
歌洛丽娅夫人给的高昂价格背后是一个极其艰巨的挑战，他不知道种出来的玫瑰花产量是否能满足蒸馏精油所需。
这项生意变得难做起来。
总得先要试试看，失败了再垂头丧气也不迟。
西维重新给自己鼓了鼓气，继续蒸馏其他花瓣。
其余玫瑰的产量也是差不多，都在5到6克之间，存下的玫瑰纯露倒是很多。
这些提炼精油的副产品也能卖得上价格，他决定带上一起去问问歌洛丽娅夫人。
第二天一早，吃了沾玫瑰酱的甜甜圈作为点心，奥斯汀载着西维飞到凯诺伊城里去。
他们来得还算早，阿弥修斯才刚刚开门，歌洛丽娅夫人一脸困倦，昨晚她的精油沙龙开到很晚。
“嗨早上好，今天卷发甜心怎么没来？”歌洛丽娅夫人用羽毛扇子挡着脸，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歌洛丽娅夫人。我妹妹到别的地方去了，她要去很长一段时间。我带了一点玫瑰精油的样品，还有纯露，你要先看看吗？”西维说道。
“你们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我以为你们要起码两个季度之后才到这里来。来吧，去我的办公室，让我来尝尝这些精油的香氛气息。”歌洛丽娅夫人笑起来，这可是她的投资最快有回报的一次。
说不定这次的合作商会给她带来新惊喜。
西维和奥斯汀重新坐到了歌洛丽娅夫人的办公室里，女仆照例给他们送上了点心和茶。
今天的点心是咸味的，分别是火腿司康和培根蔬菜小挞，不像是招待客人的点心，倒是像将早餐给端了上桌。
“让我来看看你带来的精油，这个是安娜卡拉，对吧?”歌洛丽娅夫人看了一下管子上的小标签，然后拔开了软木塞，“嗯……就是这个味道，这种令我毕生难忘的馥郁芬芳。啊……多么令人迷醉的味道。”
她的表情和语调都很夸张，一股浓郁的玫瑰气味从精油里散发出来，一下子就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就好像打翻了香水瓶。
“你再闻闻别的?”西维看到歌洛丽娅夫人的表现，立刻就知道这桩生意稳了。
“非常不错，我开始期待起来了。”歌洛丽娅夫人将软木塞重新堵上，然后用扇子柄敲了一下一旁的孔雀雕像佩戴着的胸针。
小型魔法阵启动，办公室内的玫瑰香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可以品鉴下一种玫瑰花香了。
歌洛丽娅夫人用着咏叹调，再次将赞美的词语堆砌在了打开的玫瑰精油上面，她的笑意越来越深，对西维他们的成果满意得不得了。
“你们给了我相当大的惊喜。”歌洛丽娅夫人感叹说，“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能够把玫瑰精油的样品给我，并且味道非常非常好。我能制作出效力最好的玫瑰香水。”
“我很高兴能够听到这样的夸赞，蒸馏精油时我们还得到了一些纯露，不知道阿弥修斯会不会需要。”西维说道。
“阿弥修斯不需要，”歌洛丽娅夫人说，但接着她的话锋一转，“但歌洛丽娅夫人的美容沙龙却非常需要。”
将玫瑰纯露装进特地打造的美丽琉璃瓶子里，又能卖上和香水相当的价格。
歌洛丽娅夫人天生有一副生意的头脑。
西维为这样的转折心跳了一瞬，但最终得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
“纯露的价格呢，上次我们还没有商定过。”他问道。
西维这样的问法显得很不成熟老练，作为供货商他应该把价格捏进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来问歌洛丽娅夫人。
歌洛丽娅夫人心想他可真是个孩子，有点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40个银币每100克，我可以出到这个价格。”她没有太让西维吃亏，卖给沙龙的夫人们她会转手卖出去一倍的价格。
这一倍的价格里面又包含了许多其余费用，能得到的利润仅仅就只有8个银币。
她有的是人脉和口碑，他们长期合作下去，这个价格对于西维来说也还算合适。
“成交。”西维其实并不太懂这些，只是他觉得售卖给歌洛丽娅夫人会方便一些。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精力在城里开一个售卖精油和纯露的店面，还有那么大一个农场需要照顾呢。
好在歌洛丽娅夫人虽然是个奸商，但还算有几分良心，不会让西维成为太过廉价的底层供应商。
奥斯汀在这一来一回的谈论里，成功干掉了两盘咸味点心，喝上一口红茶，心里还有点意犹未足。
歌洛丽娅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口红茶，让女仆再给他上了一盘黄油酥饼。
每一位客人都要照顾周到，这是她的服务宗旨。
虽然与她谈生意的是西维，但谁知道这位埋头吃点心不说话的客人，会不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说点什么影响到这桩生意呢。
西维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奥斯汀，和歌洛丽娅夫人说了声抱歉：“这里的点心实在是太好吃了，我的朋友很喜欢。他很喜欢这些美味的食物，所以总是忍不住将它们吃光光。”
歌洛丽娅夫人说：“能得到这样的评价真是太好了，有些在这里的客人们会连一杯茶都不喝，不得不说有点浪费我的心意。”
她表示她并不介意这一点。
西维对歌洛丽娅夫人更有好感了。
走的时候就像上次那样，女仆给奥斯汀打包了一篮子点心，让他们带回去吃。
“她是个好人，这些是好点心。”奥斯汀如此评价道。
“吃吧，这些都是给你的。”西维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条龙竟然意外地受欢迎呢，他刚刚都有点担心歌洛丽娅夫人会觉得不高兴。
他们两个还是有点太单纯了，歌洛丽娅夫人才不会跟金币过不去。
现在该到餐馆里去找主厨保罗了，西维带了一些篱笆果过来，希望今天的第二单生意能够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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