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病
河里玩水的小孩在这里待了半个下午, 虽然隔得远远的，但是很清楚地就能看见他们在这里钓鱼。
好奇心的驱使下让他们越凑越近, 没想到西维和奥斯汀的桶里一条鱼都没有。
就这么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 那怎么能算是钓鱼呢，明明就是喂鱼嘛。
西维感觉特别尴尬，这一群小孩子最大的也就十二三岁, 问出来的话不是不怀好意, 而是有点单纯的震惊。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水里的鱼就是不上钩。”他这样解释道。
绝对不是他们两个的问题。
“要不我们给你去摸两条上来吧, 你们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 桶里一条鱼都没有, 可真是太可怜了。”为首的大孩子同情地说。
“不不不, 其实不用的, 我们只是为了度过下午的休闲时光而已。”西维连忙拒绝。
“怎么抓, 跳到水里去在水底把鱼都抓上来吗？”奥斯汀的眼睛亮了又亮。
龙可算是找到知音了，他以前在魔物森林可经常这样干。
“对的没错，我们会游到水里去找鱼, 拿渔叉或者接木棍把它们叉上来。”大孩子挠了挠头, “不过今天没有带渔叉, 只能找点木棍了。”
孩子们和奥斯汀一拍即合, 在岸上找了几根树枝削起了木棍，预备着待会儿到水里一起叉鱼。
西维看了看他们，奥斯汀和孩子们都兴致勃勃, 于是他决定在岸上等他们回来。
奥斯汀直接跳到了水里去, 很久都没有再见到露头。
西维担心得在水面上张望时, 哗啦一声破水声, 一条巨龙身上挂着七八个孩子, 在水底站了起来。
那些挂在身上的孩子们兴奋得哇哇叫，鱼叉上也叉到了噼里啪啦甩着尾巴的鱼，整条龙都变成鱼腥味的了。
奥斯汀在水里一扇翅膀，立刻就激起来一大片水花，站在岸上的西维没躲过去，当头就被淋了一身。
奥斯汀把小孩们都送上了岸，叼着两条大鱼正要向西维邀功，一扭头就看见西维正在拧头发上的水。
啪嗒。
龙嘴里叼着的大鱼掉了下来，在地上甩着尾巴弹跳得正欢快，差一点就能跳过菖蒲草弹回河里去。
奥斯汀赶紧张嘴把鱼又叼回去，但是不能开口说话又不好跟西维解释他不是故意的了。
西维刚把头发上的水拧得干一些，把头抬高就看到一条傻龙嘴里叼着鱼蹲坐在地上的傻样子。
他有点忍不住笑，唇角刚要上扬勾起来时，这条龙硕大的头颅拱过来，力道没收住一下子就把他拱到了河里去。
咕嘟咕嘟。
西维猝不及防，掉进河里去喝了好几口水，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一双粗壮结实的胳膊立刻就把他捞了起来。
“咳咳咳！”他嘴里呛了很多水，鼻子被灌得很难受，只能不停地咳嗽把这些水都咳出来。
“对不起西维，我不是故意的。”奥斯汀抱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慌失措。
这条龙刚刚是想用脑袋来蹭蹭西维，做一些龙形的时候最喜欢用来撒娇讨好的小动作。
但是完全忘记了自己非常大只，和小龙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只拱了一下就把他给拱进了河里。
还好河岸边的水不怎么深，西维挣扎两下自己也能站起来，只不过奥斯汀的动作要更快。
“咳咳咳……你可真是条笨蛋龙……咳咳……”西维被这条龙轻轻地拍着背，终于把喝到嘴里的水全都吐出来。
现在他们两个都湿漉漉的，被小风一吹，身体就会迅速失温。
虽然太阳还是高高悬挂在天空，可是一点儿都不暖和，钓鱼活动立即结束，他们得赶紧回农场去。
西维站起来搓了搓胳膊，湿哒哒的头发黏在他的脸颊上，衣服也贴在身体上，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是被一条阴冷黏腻的鱼舔舐了全身。
奥斯汀非常急切地想要好好表现，于是载着他急哄哄地飞回了农场。
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被冷风这么一吹，西维到农场时觉得头晕乎乎的，他希望自己不要感冒。
奥斯汀非常勤劳地去烧了洗澡水，西维先把湿衣服都脱了下来，拿着毛巾将头发的水吸一吸，待会儿再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
烧水的大锅架在壁炉里，非常旺的炉火将这锅水全都烧开，奥斯汀将水提进了浴室里，西维终于可以洗澡了。
热水淋到身上的感觉很舒服，舒服得西维感觉自己就快要睡过去。
热水从身上流淌到地上，水蒸气散开，整个浴室都是乳白色的水汽。
不知道是不是浴室里太热了，他感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
洗完了澡，把自己从略带点土腥气的河水味道洗成了香香的柑橘牛奶味，西维擦着头发坐到壁炉前，借着壁炉的热度将头发烘干。
奥斯汀也将自己洗干净了，皮糙肉厚的龙根本不需要用热水洗澡。
他变成了一条小龙在肥皂上面蹭了蹭，然后跳进水桶里用小爪子搓了搓自己的鳞片，一条龙搓得锃光瓦亮。
壁炉的火焰非常不对劲，西维觉得自己在壁炉旁边被烤得晕乎乎的，眼皮一下子就耷拉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
“西维，你的脸好红，就像成熟的苹果。”奥斯汀说。
西维的脸看起来很红，两团红晕泛在脸颊上，看起来红得很不正常，好像有火在脸颊上烧了起来。
“脸上很红吗，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西维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摸了摸额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奥斯汀非常担心。
他知道人类这种生物很脆弱，有的时候他在魔物森林里睡一觉，再经过村庄时就会发现曾经见过的脆弱人类被从家里抬出来埋进土地里。
奥斯汀最开始不能够理解到底为什么要把睡着了的人埋进土里，后来知道了那是死亡。
脆弱的人类很容易死去，龙的一次小憩就会消失好几个人类。
他担心西维会死去。
“发烧了，我应该等头发干下来，然后吃点药睡会儿觉。”西维说。
家里的药箱里有治疗发烧的药水，味道很难喝，不过喝上一点儿再睡一觉会让身体好得多。
“西维，你会死吗？”龙很直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啊？”西维懵了一瞬，“人都是会死的，不过可不是现在，只是发烧而已，我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西维不要死。”奥斯汀看起来很焦急，“答应我，只是短暂地睡一觉，不是睡着了就再也不醒来。”
“当然不会不醒来。只是很抱歉，奥斯汀，今晚不能给你做晚饭了。厨房里有些食物，或者你自己出去捕猎吧。”西维摸了摸奥斯汀的头发，冰凉且柔软。
“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奥斯汀点点头。
西维在壁炉旁边昏昏欲睡了一会儿，等头发彻底干透以后就拖着轻飘飘的身体，到楼上把自己蜷进床单，睡上好一会儿。
奥斯汀在厨房里打转，他决定为西维做点什么。
满厨房乱转的龙在转身时不小心将架在橱柜上的烹饪书撞到了地上，龙聪明的小脑瓜立刻就想到了可以为西维烹饪一顿晚饭。
他在厨房里待了这么久，每次西维做饭他都在旁边，或许可以试试看。
西维在床上睡着，低热让他的头开始渐渐痛起来，这注定不会是一场安眠。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炭火，细碎的噼啪声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响起，让他的身体酸痛疲惫起来。
头没有那么痛了，但他的鼻子开始堵塞。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感冒找上了他。
退烧药水起到了一点作用，虽然热意还是源源不断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但是趋于平缓没有继续攀升的意思。
胃里泛着酸意，他的肚子空瘪瘪的，身为一个病人急需进食给自己补充一些能量。
西维扶着楼梯扶手缓缓从楼上下来，他打算给自己切一些奶酪和火腿片，配着热茶，这些食物足够简单不会让他耗费太多精神。
厨房里却传来燕麦粥的香气。
虽然他的鼻子有些堵塞，但这些丝丝缕缕的气味还是钻进了鼻腔，仿佛是一场错觉。
他不会已经烧到神志不清了吧？
推开厨房的门走进去，奥斯汀正顶着一张严肃的脸，手里拿着勺子搅拌一锅燕麦粥。
“奥斯汀?”西维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看着烹饪书，学着做了一些吃的，没有你做得好，但是我不希望你醒来的时候会饿肚子。”奥斯汀说。
听到这句话时，西维的眼眶和鼻子突然有些泛酸。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照顾过他了。
“谢谢你，奥斯汀。燕麦粥看起来不错，我想它不会难吃的。”西维笑了起来。
“我还做了蔬菜蛋卷，里面有卷心菜、胡萝卜和火腿粒。”奥斯汀的表情有些小骄傲，他做得很成功，没有任何食物被浪费掉。
西维只需要坐到餐桌前，等待着奥斯汀把晚饭端上来。
燕麦粥被煮得柔软粘稠，蛋卷泛着一点点焦褐色，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顿晚餐。
但作为奥斯汀独立完成的第一顿饭，意义又更有些不同了。
西维决定待会儿无论尝到什么味道，都要说上一句好吃。
热乎乎的燕麦粥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味道是甜的，还有些肉桂粉的味道，尝起来意外地不错。
蛋卷有点咸，可能是因为里面放了满满的火腿片，卷心菜脆脆的，胡萝卜丝也一样脆。
这是一顿很好的晚餐，西维干瘪的肚子很快就被填满，连同他的心也是。
“奥斯汀，这是一顿很好的晚餐，味道很不错。”西维对奥斯汀说。
他抽了抽鼻子，感觉鼻子有些堵塞，再眨了一下眼睛，大滴的泪水却意外地落进了粥碗里。
“味道真的很不错……”
他又将这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或许是因为生病的人会格外脆弱，所以他才会掉眼泪。
而不是因为他长期缺乏照顾，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不是小孩子了。
“西维你怎么了?”奥斯汀看见泪水就立刻慌乱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西维掉眼泪。
西维一向是温柔的，这样的脆弱时刻并不多见。
“我没事，只是因为味道太好吃了。”西维使劲擦着自己的脸颊，把脸颊擦得红红的。
“我知道了，西维只是因为生病了。”奥斯汀伸手去摸他的脸，把那些晶莹剔透的泪珠也带走一点。
“有点太丢人了。”西维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掉眼泪。
奥斯汀的手冰凉冰凉的，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很舒服。
他吃完了剩下的燕麦粥和煎蛋卷，疲惫和困倦又再次袭击了他，于是他重新回到楼上的房间休息。
奥斯汀很勤快地收拾了厨房，然后到楼上的房间找西维。
西维又睡着了。
奥斯汀小心翼翼地变成一条小龙，冰凉的身体靠在西维的额头上，给滚烫和灼热带来一些清凉。
西维在睡梦中变得更加安稳了。
低热是持续不断的，不过幸好头痛已经完全褪去，西维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早安，西维。”奥斯汀在枕头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早安，奥斯汀。”西维侧躺着，有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小龙的肚皮。
小龙一戳就摊开，整条龙就像翻着肚皮的鱼，晾在枕头上可以让他随意玩弄。
西维搔了搔这条龙的下巴和肚皮，小龙抱住他的手指蹭了蹭。
“西维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感觉好多了吗？”奥斯汀问。
“我感觉自己好多了，谢谢你的照顾。现在让我们一起去找点早餐吃吧。”西维笑着说。
“好呀。”奥斯汀从床上跳下来，变回了人形。
西维的身体还是有些发软，于是奥斯汀干脆把他抱了起来，快步将他放到餐桌旁边的凳子上，他只需要坐着。
昨天的成功烹饪让这条龙信心大增，他翻动着烹饪书打算再给西维做一些合适病人的病号餐。
西维理了理头发，撑着脸颊看奥斯汀在厨房忙碌。
不过厨房里的材料就这么多，能做出来的东西很有限。
奥斯汀给西维做了一碗土豆泥，还切了一碟苹果。
似乎是觉得有些太过简陋，于是把橱柜里的腌樱桃萝卜拿了出来。
西维早上不太有胃口，简单吃一些就好。
土豆泥做得很绵密，奥斯汀只往里面放了黄油和盐，能够尝出土豆本身的一些甜味。
苹果又甜又面，给嘴里加了一些味道，要是能够多汁脆爽就更好了。
腌樱桃萝卜吃在嘴里脆脆的，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味道有些酸辣，意外地很开胃。
吃过早饭以后，奥斯汀在西维的指导下给他泡了一杯姜茶，里面加了姜粉和黑糖，喝起来又甜又辣。
姜茶让身体变得温暖，会将藏在身体角落的寒意都驱散掉。
西维的鼻尖冒出一些汗珠，堵塞的鼻子也通畅起来，再喝上两杯姜茶估计就能完全治愈感冒。
奥斯汀去照顾麦田和菜地了。
西维捧着姜茶坐了一会儿，把杯子里的茶都喝干净以后，就到花园里去。
花园里有好多个红陶土做成的小花盆，前段时间扦插在这里的玫瑰花枝条已经长出根须，它们都活下来了。
原本只有一小片叶片的一截枝条催发了更多侧芽，长出了更多的几簇小叶片，长势非常喜人。
玫瑰精油生意目前进展很是顺利。
还有那些在伊芙琳踏上旅途之前催发的玫瑰花种也种进了土里，它们现在也是小嫩苗了，不过要比扦插的枝条矮上许多，只有一个手指头的高度。
西维想得让它们长得更加茁壮一些，精心呵护一段日子以后才移栽到河岸对面去。
之前希尔达帮忙做的魔药还没有浇灌这些玫瑰，过上几天试一试，估计这些小玫瑰们会迅速抽条。
按照时间来推算，估计在夏季的尾巴他们就能赶制出一批精油和纯露，成功交货到歌洛丽娅夫人手上。
然后他们就能整整挣上700多个金币，农场会变得格外富裕。
西维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又好上了许多。
屋里有点冷，就算把窗户全都打开也只能装进一半阳光，于是他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摇摇晃晃的摇椅是最好的选择。
西维躺到摇椅上，晃着晃着他眯起眼睛，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
他在葡萄架下做了一个很不真实的梦。
梦里他又见到了父亲和母亲。
母亲皱着眉头，和父亲小声交谈着，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又偏过头去。
他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说：“戴维德，我们不能将西维抛弃在这里……我明白的，他还太过年轻……”
“可是带上他并不合适……我们不能将他带走……”
父亲抚摸着母亲的脸颊，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他好像是通过一条门缝来看见这一切的，然后这个场景破碎掉，在热气腾腾的汤碗里，父亲和母亲踏上了马车。
他留在了原地。
这个梦很不真实，仿佛出现过在他的记忆里，但他又很确信父亲和母亲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爸爸，妈妈……”
在梦半醒的时刻，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嘿醒醒，你爸和你妈都不在，你再睡下去可要错过午饭时间了。”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睡梦里唤醒，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沉重。
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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