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鸿门宴
曲楼三楼本就不是人人都能上来的,今日有人把守,楼上每个雅间都无人,放眼望去,偌大的场地近乎清场,更是安静。
圆桌上围坐着九个人,除了林建安和沈俊,沈寒舟一个都不认得。
“倒是怪了。”他听林建安说掌柜尚未露面,越发觉得这场宴请不同寻常。
“这位兄台,敢问何怪之有?”
沈寒舟正对面,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歪着头看着他。他双手抱胸,下颚微扬,神情很是不忿。
“他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江湖人称金不应,是大小姐手下败将,退出青州已经六年的第二富。”沈俊遮掩着半张嘴,小声说。
可金不应还是听到了,他冷哼一声:“你这小子倒是很机灵,竟然知道我是谁。”
他说完,抽出一把金色扇子,徐徐展开:“在下正是金不应。”他环视众人,豪迈道,“应青州曲楼大掌柜的邀请,前来赴宴的。”
说完,他目光灼灼,望着沈寒舟:“你刚才说怪,何怪之有?”
沈寒舟垂眸,直言:“掌柜未到,却有人展示林大人送来的礼物,一楼已经吟诗作赋许久,三楼也被如此多的人把守……他不在,是谁下的令?邀请我们前来赴宴,却桌上空空,连一盏茶都没有,难道不奇怪?”
众人这才有些恍然,目光都落在沈寒舟身上。
“曲楼是文人作诗,政客论政,琴师奏曲,舞娘翩然的地方,在座诸位,应该都不属于这个范畴内吧?”
满桌人,更是惊讶。
金不应仍然仰着头,嗤笑道:“怎么,看不起我金家的学问?”
沈俊实在是坐不住,先一步说了沈寒舟想说的话:“这个……金前辈,您扇子上提的诗词,拢共二十八个字,写错四个字,日后还是别用了。”
金不应愣一下。
他忙低头看过去,瞧了两遍,仍旧有些迷茫。
大概是面上过不去,他一把合上扇子,涨红脸道:“我故意的!”
沈俊扶额:“那您赢了,确实看得我抓耳挠腮,实在是痛苦异常。”
“你!”
金不应抿嘴,恶狠狠盯着沈俊,他愤而离席,甩袖就要走:“这一桌的酸气太重,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他大步向前,走到楼梯口时,守在那里的黑衣人忽然拔剑。
剑刃直指金不应。
“坐回去。”站在最前面的人冷言。
金不应怒目圆睁,又诧异又不解。
他回头看看身后众人,又看看面前持剑的两人,嗓音高了八度:“你们敢拦我?!你们东家至今不出现,分明把我们当猴耍,如今我要离开还不行?凭什么!”
“坐回去!”持剑人话音更冷,甚至带着几分杀气。
桌边,沈寒舟望着眼前一切,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见沈俊拍了两下他的手臂:“表哥,咱俩换个位置。”
沈寒舟从未见过沈俊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
“我坐在你和林大人之间,两边都能保护一下。”他直言,“我瞧着这宴席有古怪,别是一场鸿门宴。”
他话音未落,另一边又有两人站起来。
白衣的瘦弱的公子往金不应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在劝他。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右手吊着,像是受伤。
“这人是‘玉面小公子’,白家小少爷,和金不应都是隔壁藤州人。金不应离开青州后成了藤州首富,而白家算是第二。至于另一位……”
沈俊目光瞧着他绕着桌子转了大半圈,振了下衣袖,最后竟然在沈寒舟身旁落座。
他不说话,也不看向他们,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但是那衣襟上绣的图样沈俊认识。
那是瀛洲图腾,下八门里,是机关门位高权重之人才配用的图样。
他拱手行礼:“敢问……”黑话到了嘴边,忽然想起林建安还在,他又咽回去,换个问法,“敢问这位可是欧阳家的朋友?”
对方根本不理他,目光始终注视着白少爷和金不应。
那两个人拉拉扯扯,一个唱白一个唱红,十分闹腾。
沈俊有些尴尬,正要拱手再问,却听林建安身旁的人哈哈笑起。
他也穿一件粉红外衣,衣襟绣着瀛洲图样,望向沈俊的目光里满是赞许:“不愧是沈家少爷,在下欧阳文。”他抬手指着沈寒舟身旁那个沉默的男人,笑言,“那是我弟弟欧阳理,他不理人的。”
沈俊“哦”一声,心中只觉奇怪,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不理人的人,又不好太过好奇,便点头应和:“原来如此。”
趁着白少爷和金不应还在那同守卫吵闹,沈俊便同欧阳文理两兄弟介绍起满桌的人来。
“这位是青州知州林建安林大人。”他说完,又将手比着最后两位沉默的客人,“这位是藤州镖局的总镖头项山海,以及……”
他望着最后一人,这才发现此人存在感很低,不是书生,却有一股扑面的书生气息,就和秦尚一样。
他此时正笑眯眯地望过来,等着沈俊下句话。
但要命的是,沈俊还真不认识他。
“这位确实是初见……”沈俊尬笑拱手,“在下沈俊,沈家的……游手好闲之人,这位是我表哥沈寒舟。”
就见那人挑眉,点了下头,回应道:“秦辰,无关紧要之人。”
“啊?”沈俊愣了下。
无关紧要之人?
秦辰笑眯眯看着他,目光慢慢落在沈寒舟身上,他打量片刻,笑意更深:“沈账房这身衣裳不错,颇有风范。”
“确实。”欧阳文也点头,“以前老穿白衣,没有这颜色有气势。”
“啊,在座诸位都认得啊?”林建安也拱手致意,“本官与飞龙山庄关系不错,诸位看来是山庄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本官的朋友。”
除了沈寒舟身边那个不理人的欧阳理,余下六人皆拱手打招呼,一通“久仰久仰”之后,气氛其乐融融。
金不应此时和白少爷也回到了桌边,两人这才发觉显然是错过了什么,又不好问,颇尴尬地坐在角落里。
此时,这一桌宴席的最后两人才姗姗来迟,一边同金不应拱手说着抱歉,一边诧异地望向全桌。
显然,这俩人也不认识其余众人,神情颇为惊讶。
桌上一杯茶也没有,十一个人大眼对小眼,等了片刻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最后来的两人对视一眼,颇为不悦。
其中一人猛拍桌子,吼道:“怎么回事?!说好的宴席,为什么连道菜也没有?!”
只见那桌子微微颤抖,忽然断成两半。
沈俊反应快,张开手臂护着左右的林建安和沈寒舟,脚下一踹。
就听咣当一声,桌下落地一物。
众人都白了脸。
“棺、棺材?”
沈寒舟微微蹙眉,提着衣摆正要上前,他身边的欧阳理忽而伸手挡了他的去路。
就在他诧异时,秦辰先一步走到棺材前。
他掌心用力,推开棺材盖子,里面一具发白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着。
欧阳文回过神来,尬笑一声。
“还真是喊我们吃席啊。”
众人瞪他一眼。
显然,这地狱笑话相当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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