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一刀两断
宋氏的诅咒是真的。
皇帝宋齐这么多年,看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实际上心如明镜,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被动的读心能力,让他不得不连朝堂大臣家里养的狗,生了几个狗崽子,或者前两日赌钱输了多少银子,借了谁的高利贷,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清风做丞相时,万事有他扛着,宋齐慢慢调理,身体有些好转。
李清风辞官一走,事情也还有太子能接手,还算撑得住。
但太子某日偷偷出宫后,一去不返,一夜间所有的奏折都重新压在宋齐案头,他日日要见几十个大臣,身体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道近乎撕裂。
撑不了一个月,就重病在床起都起不来。
但宋齐比谁都清楚,他此时此刻不死。
他就是吊着一口气,也必须等到宋唯幽回来。
宋氏江山给谁都行,独独不能落在裴家手里,那样他做鬼都嫌丢脸。
将死的宋齐,咬着一口气,三度去请裴应春。
只有他坐过丞相,只有他知道丞相每日应该干什么,做什么。
他不惜告诉裴应春自己身体不适,大概没一两年能活了,让他全权代理朝政。
就为了多活一天。
只要活着,等到宋唯幽回来,天下就还有希望。
乔七命站在行宫门前,回望大雪之中巍然耸立的大晋行宫。
他长长叹一口气,将肩头的兜帽戴上。
“哎对了。”他望向平南,“以飞龙山庄的实力,若是我想弄到一株雪莲,二钱的灵芝孢子粉……应该能行吧?”
平南望着他,反问:“谁用?”
乔七命指着山脚下的皇城:“若是弄得到,圣上有希望多撑个一年半载。”
落雪无声,平南了然点头:“我会转告大小姐。”
听他这么说,乔七命左思右想都觉得不放心:“这事儿很重要,非常重要……你可得把话说到位。”
“我知道。”平南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乔七命看他眼神无比坚定,这才背手转身,扔下一句:“我明日再来,不用绑我,我自己来。”
他边走边叹气。
自从来了京城就没好事。
把脉开方抓药熬药,全都得自己来。
如今圣上一个人还不够,这还又多了一个人。
“都是命,都是命啊!”
大概是飘雪的夜晚太安静,他的感慨被行宫深处的李妍听得清清楚楚。
她坐在沈寒舟床边,拧干手里的帕子,将他头上那块已经捂热的换下来。
炭火燃着,将床边映照的通红。
沈寒舟不知何时醒来,双眼直直望着李妍的面颊。
他虚弱的拾起李妍衣角,自嘲般笑着说:“愚以前曾想过,洞房花烛夜,红烛照亮床沿,挑开你的盖头时,你面庞上也会映着这喜庆的红色。”
李妍安静地听他说着,抬手将被角拉高了些:“快休息。”
沈寒舟微微一滞,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她的面颊。
可那只手最终停在半空。
“原来是梦。”他微微一笑,“妍儿恨愚都来不及,如何会照顾愚?”
他仿佛如释重负,长出一息,将手收回了被子里。
“愚把你关起来,你得多恨愚。”
“为什么连你都要走呢?为什么你们都要走呢?”
“如果可以,愚也想重新选择自己的出身。”
“这一生真糟糕,再也不想来了。”
沈寒舟低沉地念叨着,他闭着眼睛,像是梦魇一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李妍就那么坐在那,听着他每一句念叨,或是好笑的,或是心酸的。
她还不知道,平日对人少言寡语的沈寒舟病迷糊后,居然还有这种吐槽的能力。
她弯下腰,拧干帕子,把他额头上滚烫的一条换下来。
似乎鬼使神差一样,她温柔地问:“沈寒舟,我陪你到生命最后一天,可以么?”
床上念念叨叨的人忽然停住了。
许久无声,久到李妍以为他睡着了。
忽然,沈寒舟转过头,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神空洞的望着身边的李妍。
他没说话,直到再次闭上眼睛,真正陷入沉睡。
沈寒舟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李妍答应留在他身旁,可他竟不敢应声了。
他隐瞒了李清风身中逢尔毒的缘由,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他没信心骗李妍一生一世。
他害怕了。
怕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转瞬变成再也不能重圆的破镜。
他在梦里,什么也不敢回答。
沈寒舟病倒的三日,是李妍最忙碌的三日。
欧阳文被沈俊带来时,整个人冻得像是小鸡子。
他甚至还没回到藤州,半道就被劫回来。
大雪刚停,太阳也像是结冰了,照在身上没点温度。
欧阳文蹲下瞧一眼地上的链子,十足无语:“这开锁链的钥匙,我不是早就给你们了么?”
李妍诧异:“什么时候?”
“林建安要回青州那日,正好我送这链子来,给了链子不说,还每一根都做了三把钥匙,就为了避免你们几个隔三岔五扛着我上京。”他五官都要拧巴在一起了,“我们机关门现在都以为我被大小姐相中了,日日把人往千门后院抬,这流言蜚语,谁受得了啊!”
“你别说那些个没用的。”杜二娘在一旁催促,“快说,钥匙给谁了,放哪里了?”
欧阳文咂嘴,抬手振臂,从袖兜里拿出一串:“喏,以防万一的第四把钥匙,我专门随身携带,就是为了应对你们这群不知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的家伙。”
他手里线绳上挂着七八个造型奇特的钥匙,材质与李妍脚腕上的链子一样,都是玄铁打造的。
此时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无比。
李妍眼睛都亮了:“快快快!快给我打开!”
她被链子拴在这好几天,看见钥匙就和缺水鱼瞧见了属于自己的大海。
欧阳文一边对比着链子,一边蹲下身:“想好了?真不打算留在沈账房身边了?”
李妍愣了下。
欧阳文抬起头:“这链子一打开……你和他是不是也就到头了?”
两根链子,一年的情谊。
李妍转过身,望向屋檐下。
不知何时,一身单衣的沈寒舟,扶着门框站在屋檐下。
他没上前,仍在发烧的面颊通红,吞吐着白色的水雾。
他望着李妍。
咔哒一声响起,链子被打开了。
李妍低头瞧了一眼自由了的脚踝,再回头,对上面如死灰般的沈寒舟。
他低头咳了两声,转身关上了屋门。
“平南,送客。”
他淡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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