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裴应春想弄死我爹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出什么奇招我都不奇怪。”李妍一边浇树,一边道,“他要是不抱着把李家连根拔起的心,那我还真敬佩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如果说林建安是白毛老狐狸,还算的上有几分可爱,那裴应春就是毒蛇。若是伤他半分,他定要追到人家破人亡才算完事。”
沈寒舟似懂非懂:“是老庄主的敌人?”
“嗯。”李妍点头,“没有下限,不择手段的那种敌人。他为了往上爬,甚至将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内宫做太监去了。”
亲儿子做太监?
沈寒舟面颊上缓缓露出惊讶。
“千真万确,确有其事。”李妍直起身,“他儿子因此身心俱疲,整个人颓丧的像是被抽了魂。我爹看他可怜,帮他假死逃出宫,还给了笔足够他一生安稳的银钱,让他随着我们家的商队到大魏去了。”
她颇感慨:“我是不能理解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裴太师为了权利,这种手段都能干得出来,他实是比真正的畜生都畜生。”
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李妍顿时心情舒畅,气都顺了。
想到这,她又“啊”了一声:“我明白了!”
她将水瓢扔进水桶里,扯出手帕,擦了擦掌心水渍,笑着看说:“秦辰绕这么大一圈,非得把欧阳家的案子弄到青州来,他是想让欧阳家再欠我一个人情啊!”
若裴应春重新掌权,那么一定会找机会对李家下手。
她也算有先见之明,十年时间,山庄早就脱胎换骨,除了少数人知道她们是草莽出身之外,剩下的就算往上使劲查,也只能查出是个地方的小商团起家。
只要不扯上江湖,李家干干净净,什么也查不出来。
但怕就怕他摸着线,找到江湖这条道上。
毕竟千门李氏,不论是在名门正派之中,还是下八门里都颇有威望。
下八门之间的事情,沈寒舟不懂,只听李妍断断续续说过几次,大概就是千年之前是一家,千年之后有些没了,有些壮大了,还有一些反目成仇了。
“江湖名门正派,不屑于谈论下八门的消息,知道我们事情的都是长老级别的大能了。那些人不掺乎朝堂,所以他就算去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李妍道,“但是欧阳家不一样,他们本就是下八门中机关门,又和朝廷走得近,要是不多卖几个人情给他们,是容易被抖出来。”
她十分赞赏:“我说秦辰邪门兮兮的非要掺乎一下藤州的案子是准备干什么呢,如今看来,他人还怪好嘞!”
沈寒舟没说话。
他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信,片刻后才开口:“他们都不听你的话。”
李妍不解:“什么?”
“我说,金木水火土五名暗卫,还有秦辰……他们都不听你的话。”
李妍心里一咯噔,头皮一下就紧了,生怕他问为什么。
可她猜错了。
沈寒舟眼神里满是无奈:“大小姐管教属下的本事,委实太差。”
阳光之下,她望着站在石阶上比她高出大半头的沈寒舟,缓缓的挤出一个字:“啊?”
他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神情颇有教书先生的说教意味:“人人恨不得将权利都集中在自己手里,大小姐到好,恨不得分出八瓣去。”
“大小姐有没有想过,山庄账目银钱有多少,存于哪里,我心里清楚明了。而你每个商队派遣什么人,去往哪里,销售什么东西,额外做什么事,我也一清二楚。”
“连你身旁暗卫我都占了最少五个人的位置,不少信笺不往你那去,只送到我这里来。我若有朝一日想反,山庄姓沈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妍张口结舌。
虽然他说的这些都实现不了,但能当着大当家的面,把造反这件事说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沈寒舟绝对算是头一人。
“哎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说要造反,就不怕我在这一刀结果了你啊?”
“大小姐舍不得。”
她怔住,十足无语。
这是什么天大的冷笑话?尤其是从沈寒舟口中说出来,简直冻人。
就见沈寒舟竖起手指,黑着脸一条条细数:“贪美酒、好男色,花钱如流水,庄上账目乱成一锅粥。”他冷哼一声,“大小姐若是杀了我,还能得到像如今这么清闲,甚至有空在后院浇花的日子……简直天方夜谭!”
李妍语塞。
冷笑话顷刻间就变成鬼故事了。
她不得不说,沈寒舟就是沈寒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和位置,也很明白怎么利用。
武学天赋极高的李妍,做账确实就是粥的水平。
更无语的是,她身后一群老土匪,字都不认得几个,要说做账,那是连粥都不如。
最近几个月能这么清闲,全仗着沈寒舟这把好手,连带着曹切都能有空搞发明了。
“你这人,说我懒就说我懒,非要扯上贪酒好色干什么啊?”她找不着破绽,只能顺口抱怨两句,又见沈寒舟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认真样,忽然玩心顿起,挑着声音说,“再说了,这些事情用不着我操心啊。我身边可是有如沈账房这样高山白雪,朗星明月的男人!”
沈寒舟顿了下,诧异看她。
“我们家沈账房,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绝顶天资,如谪仙降世。又能打理账目,还能给我弹琴唱曲,还有这么一张绝世倾城的脸。这!旁的男子根本不入眼啊,何来好色一说啊?我这分明是世间一等一的专一。”
说完,璀璨一笑。
院内极静。
四目相对,脸皮薄的先输。
土匪当了这么多年,又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的李妍,当然是碾压。
沈寒舟仅仅淡定了一息,脸就嘭一下全红了。他尴尬的别开视线,故作嗔怒:“胡说些什么!”
他甩袖转身,着急火燎就要走。
“唉唉唉!别走啊!”李妍找到了乐趣,提着空水桶追在他身后,阴魂不散,哈哈哈笑了好久,“我这都是实话实说,怎么是胡言呢!”
沈寒舟猛收脚步,黑着脸瞪眼回头。
李妍光顾着笑了,来不及停下,她双臂张开控制着平衡,整个人差点扑上去。
那样子,吓得沈寒舟麻溜地往后跳了半步,握着扇子更加嗔怒:“光天化日!大小姐这是要干什么?不合礼法,不可理喻!”
他脸红到脖子,话说得毫无气势。
李妍扬眉憋笑,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一个土匪,还礼法理喻?”
沈寒舟提着口气,脸更红了。
他握紧扇柄:“我不与女子争论!”
他左右横挪两步,企图绕开李妍。
可李妍也跟着他左右横挪,挡的严严实实:“是沈账房说,我想喝酒就找你的。也是沈账房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都比青楼小倌强。怎么,如今不认了?”
沈寒舟收了脚,站在她面前,满脸写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他“你你你”了好几声,最后振了下衣袖,猛然转身,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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