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花烛
未几,琳贵妃起身到后头更衣,贴身宫女纱衣跟了进去,一边帮着她补妆一边低声劝道:“娘娘,今儿是侯爷大喜的日子,您……”
琳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已经藏不住了么?”
纱衣好言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只是这也是没法子。”
话音未落,净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慕容凌一身大红喜服,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琳贵妃一愣,旋即惊怒:“这是什么时候?你不跟着仪式,跑到这里闹什么?”
慕容凌一步一步地逼近,声音中有不可抑制的痛苦:“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
琳贵妃的态度软了下来,挥手让纱衣出去,待纱衣合上了门,才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有许多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且信我一次。”她拉住慕容凌的袖子,目露恳求。
见慕容凌冰山似的只是不动,双手的骨节被用力握得发白,琳贵妃有些焦急,轻轻握住慕容凌的手:“你先快去吧。我保证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总会明白我的苦心。”
门外有匆匆的脚步,旋即六郎轻声叫道:“侯爷,皇后在寻您了。”
皇家仪式繁琐,等一套下降仪式顺顺当当地走下来,已是快到掌灯时分,宾客尽皆散去,侯府里又恢复了些许宁静。
因为郡主父母皆在大理,只带了一名奶娘和一个丫鬟入宫,皇后特意给陪送了二十名女官,二十名内侍。如今郡主刚刚卸了凤冠,端坐在正房的紫檀木椅上,身后站着贴身丫鬟。
焦管家对着郡主又是不同,跪下磕了个头:“奴才是原先怀恩侯府的管家,叫焦明远。给郡主娘娘请安,祝娘娘福寿绵长,新婚大喜。”
郡主一笑:“什么叫原先的管家?”
“娘娘来了,自然是娘娘做主,奴才干什么活计,还是娘娘说了算。”
“倒是乖觉。”郡主低头饮了口茶,“你既然是侯爷用老了的,府里的事自然还是你管着。一应大小事务,暂时都按原来的规矩办去。我不喜人多,你将娘娘陪送的那些,先安排些轻省活计。”
“是是,奴才早已腾出了房间,都预备的齐齐整整。”
“时间这样仓促,倒是难为你了。你下去吧,让人都原来做什么,现在也做什么就是了,别乱了套就是。”
说着微微抬起手,身后的丫鬟连忙扶起她,转到后头去了。
焦管家这才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出了正房。
池桃和原先正房里服侍的几个丫鬟等在院子里,见焦管家出来,连忙围了上去。
“去,去,别围着我。郡主说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丫鬟们得了准信,方才四散而去。
池桃顶的是内室伺候茶水的活计,不过她没有做丫鬟的经历,不知道这会儿应不应该上茶。想了片刻,便到厨房转了转,见灶上炖着燕窝,管着厨房的吴大娘正看着火,便笑嘻嘻地问道:“大娘,这是给侯爷,还是郡主的?”
吴大娘探头见是个不认识的丫鬟,以为是郡主带来的宫女,连忙恭敬道:“这是柳嬷嬷吩咐下的,说快到秋日了,郡主娘娘得每日喝一盏冰糖燕窝润肺。怎么姑娘不知么?”
柳嬷嬷便是假郡主身边的奶娘。
“对对,今日忙乱着,险些忘了。”
“正好快炖得了,就劳烦姑娘顺路给郡主娘娘送去可行?我这老天拔地,一向不懂内院的规矩,怕是冲撞了贵人呢。”说着便从衣襟里掏出一把炒瓜子,“大娘这没什么好东西,姑娘别嫌弃。”
池桃接了过来,就倚在门上磕着瓜子与她闲话:“大娘这好东西可最多,我见正院也没有小厨房,主子们一日三餐,点补的茶点,晚上的宵夜,不都是大娘这出去吗?”
吴大娘一边把炖盅从火上起了,一边摇头:“侯爷是个最省事不过的,做什么便用什么,从来也没要过点心。这府里的奴才一个个都疏懒着,每每若不是我盯着人趁热上饭上菜,只怕吃冷的侯爷都不吱声呢。”
说着将燕窝盛在一个雨过天青盖碗里,又拿了个托盘放上,“不过如今郡主娘娘来了,许多规矩只怕得立起来了。”又自悔失言,“哎呀,我就是这张嘴,见姑娘喜人,什么话都说了!”
池桃只是笑:“大娘莫不以为我是那向主子告状的人?再说我吃着大娘给的瓜子儿,自然是嘴短了!”
吴大娘扑哧笑道:“姑娘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见过大世面,说话做事都招人喜欢。”
池桃怕燕窝凉了,不敢多待,辞了吴大娘便端着托盘往正院送去。
才进正院,便见几名丫鬟从正房出来,一个笑道:“郡主娘娘惯不喜人多,请各位都去歇了吧,等叫了再来便是。”
其余几名笑道:“如此劳烦绮云姐姐了,只是到底姐姐是跟着娘娘多年得力的,又是陪嫁过来,显得我们惫懒拿大了。”各自散去不提。
池桃连忙上前几步,屈了屈膝:“姐姐,奴婢是伺候茶水的阿桃,方才去厨房端了燕窝来。”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绮云一眼,这人相貌平常,看不出年纪,说是二十左右也可,三十左右也可,令人捉摸不定。
绮云正待关门,闻言转过身,打量了一下池桃,笑道:“随我进来吧——方才院里近身服侍侯爷的都见过郡主了,说是还有一位,原来去厨房了。”
“是。”
正房红烛高烧,本应喜气洋洋,却不见慕容凌的踪影。
池桃跟着绮云进了内室,只见郡主已经卸去簪环闭目歪在塌上,柳嬷嬷正站在她身后给她揉着额角。
“郡主,燕窝来了。”
假郡主慢慢睁开眼睛,见到池桃,便扫了绮云一眼。
绮云忙道:“这个叫阿桃,原来侍奉茶水的。”便从池桃手里接过燕窝,“还不拜见郡主。”
池桃一向认为入乡随俗是自己的一大优点,连忙机灵地跪下叩了个头,口称:“奴婢阿桃,见过郡主娘娘。郡主娘娘风华正茂,新婚大喜。”
郡主并未多看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绮云便道:“行了,你下去吧。”
池桃并未走远,只立在正房门首等了片刻。
果然绮云端着托盘掀帘子走了出来。
池桃迎上去笑道:“我怕姐姐还要去厨房送碗麻烦,特在这里等着呢。”
绮云不由一笑:“小丫头怪灵的。”边说边下着台阶。
侯府的台阶不同普通,青石砌就,在沿边卷起一道云边。据说这是前朝某个时期流行的款式,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只是这怀恩侯府表面光鲜,其实并无人关心,这台阶便也一直维持着现状。
绮云并未留意,口中又正在与池桃说话,脚下不由被卷起的云边绊了一下。
正房门槛甚高,绮云又在最高一级,若是这样跌下来,不仅手中的碗碟定会摔碎,就是人也难免受伤。
池桃一声“小心”尚未出口,正欲伸手去扶,只见绮云的脚在空中轻巧一收,稳住身形,轻轻落在了第二级台阶上,手中仍然稳稳地捧着托盘,连盖碗都没有响一声。
趁着正房门首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池桃看得一清二楚。
这可不是靠着反应敏捷和平衡感好就能做到的,这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格斗术!
池桃暗暗心惊,面上只作不觉,扶住绮云拍着胸口后怕:“吓死我了,还好姐姐反应快。”
绮云笑笑,将托盘递给池桃:“快去吧,不必回来服侍了,去歇了就是。”
池桃答应着去了,心中暗暗嘀咕:假郡主目的莫测,身边的侍女又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奇异的夫妻,新婚之夜,慕容凌却不见踪影,新娘竟然问也不问,找也不找。
待池桃从厨房回到正院时,正房竟然已经熄了灯了。
新娘子不寻慕容凌,池桃却不能不寻。她的任务是在慕容凌身边睁大眼睛,平平稳稳地等皇上从圜丘回宫,若是慕容凌出了什么差池,她的差事便办砸了,这却是她容忍不了的。
果然,慕容凌又在后头的破旧耳房。
他已经换去了喜袍,只着了一件家常的青莲色松江布袍,却没有饮酒,而是坐在一个木桌前,低头用刀认真刻着什么。
池桃见那布袍虽然用料尚好,可袖口、领口都已经有了磨损抽线的痕迹。
“你来做什么?她让你找我?”
池桃回过神来,摇头:“郡主娘娘并未寻您。”
“郡主,呵。”慕容凌放下手里的刻刀,池桃才瞧见他手里握着的是一个木雕的小小圆管,不到一寸长,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真郡主在你家里住着呢。”
池桃连忙:“嘘。”又警示地看了他一眼,快步掩到门口听了听,见却是没有动静,才回来低声道:“这位身边的人深不可测,侯爷切莫妄言,当心打草惊蛇。”
慕容凌勾了勾嘴角:“人家也并没有掩饰。”又低下头去刻了两刀,换了砂纸来打磨。
池桃没话找话:“今日洞房花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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