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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有始有终


第二十五章有始有终

宿醉过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头痛欲裂。

韩娇娘扶着几乎裂成两半的脑袋,晕晕乎乎道:“你说什么?猫妖走了?他去哪儿?做什么?有门主手令吗?”

半跪在地的那人道:“属下问过,晋右使走得很急,并未搭理。”

韩娇娘用她仅剩的理智思考了一下,做出处理:“把这件事传信告诉门主,让他老人家处理。”

“是。”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

这日林知若陪何夫人到明月庵还愿,烧香过后,何夫人与几位师太在佛堂中念经祈福。林知若坐在院中等候母亲。

一旁服侍的小丫头噘嘴道:“小姐,这花都谢了,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去求签好不好?”

其他几个小的也随声附和。

林知若知道她们的心思,笑道:“好容易出来一趟,你们去玩吧,晚饭之前记得回来。”

丫头们眉开眼笑地应了,手拉手跑开。

林知若又坐了一会儿,忽然不知哪里蹿出一只狸花小猫,一口咬住了她裙摆不放。

这倒是稀奇事,林知若瞧着好玩,伸手去抱它。那猫却一下跳开。林知若取下一枚流苏钗子,蹲下身去逗它玩。小猫受不住诱惑,冲不断晃动的流苏扑了几下,忽然一怔,又慌不择路地跑开几步。

林知若被它逗笑,自言自语道:“一惊一乍,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伸手想摸摸它,那猫却头也不回地跑了。林知若起身追去。那猫也怪,跑一跑,停一停,还不时回头看她。

林知若不知不觉被它勾得远离了庵堂,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眼见着那猫钻进了一丛灌木里,林知若往那边走去,试着唤了声:“咪咪。”

草木摇动,一个黑衣少年自灌木后走出,望着她道:“林大小姐,你在找谁啊?”

他一开口,林知若瞬间脊背一凉,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蹿了上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大概就和被毒蛇盯上的耗子差不多。明知有危险,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前分明是熟悉的人,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晋殊冷冷瞥了她一眼,抽出匕首单手一撑坐到旁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说吧。”林知若依然是呆呆地望着他。

他瘦了,风尘仆仆,面色疲倦,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灿然生光。

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那只猫是你变的吗?”

晋殊今天出奇地有耐心,坐在石头上陪着她发呆,时不时仰头看看天。

夕阳很美。

半晌,晋殊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话说是吗?”

林知若尚未反应过来,领口一紧,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被晋殊揪着衣襟压在了石头上。

“那我就动手了。”晋殊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匕首。

林知若望着刀锋在日光下一闪,却失了魂似的没有动。

晋殊低垂着头,额发垂落,林知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高举的利刃却始终没有刺下来。

这把刀能杀天下人,怎么会杀不了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弱女子?

林知若望着他,刚想开口,忽然晋殊铮地收回了匕首,俯身一口狠狠咬上她脖颈。

林知若痛叫出声,晋殊随即退开,舔了舔嘴唇。

林知若抬手抚上脖颈,一看,手上血迹殷然。

她第一次见他,就被咬了一口,十年来,心心念念,千依百顺,到头来,还是被咬了一口。

她忽然轻笑出声,自嘲道:“你也算是……有始有终。”

晋殊望着她,不知为什么心里并不觉得痛快。大概是还不够解气吧。

林知若站起身子,不再看晋殊,快步往庵堂方向走去,纤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那只小狸花猫不知又从哪儿蹿了出来,讨好地在晋殊脚边蹭来蹭去。

晋殊蹲下身子拍了拍它的头,道:“滚吧。”

夕阳最后一丝光线在天际消失之后,晋殊回到了御煞门。

他没有从大门走,而是翻墙进了园子,一路潜行,到了最偏僻的一处院落。

院子里整整齐地种满了药草,屋内隐隐传出捣药的声音。

晋殊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便翻过栅栏,幽灵似的溜到窗下,翻了进去。

接着就被人一掌打得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出老远,未及起身,四条黑影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无声无息地扑出,瞬间将他按在了地上。

屋门被推开,一双布靴走进晋殊的视野。

“怎么?”秦仪悠悠地道:“回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晋殊没有说话。四个黑衣人动作利落地卸去了他随身的兵器。

秦仪身后跟着一个葛袍汉子,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脸色焦黄,一双眼睛却蕴含精光。他颇为迅速地把晋殊的兵器接了过来,躬身呈在门主面前。

秦仪垂眸瞄了一眼,笑道:“猫妖,偷解药是门中大忌,你可明白?”

晋殊不甘道:“谁说我来偷解药的?”

秦仪冷笑一声。那汉子踏上一步,道:“那你半夜鬼鬼祟祟地来秦芍小姐居所,意欲何为?”语气中满是讥讽。晋殊身子被死死按在地上,依然微仰着下巴,睨着鼻尖旁的一棵青草,道:“你又是哪条沟里蹦出来的死耗子?有什么资格问我!”

那汉子眸光一厉,俯下身来,伸手猛一捏晋殊下颌,把一包药粉强行塞进他嘴里,随即手一抬逼他吞咽。

晋殊猛咳起来,那汉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笑道:“你爷爷名叫蒋守义,新上任的音堂堂主,晋右使,下回可别忘了!”

晋殊奋力挣扎,一口咬住了他手掌。他牙尖齿利,下口又狠,蒋守义疼痛难忍,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骂道:“小畜生!”

刚骂了这句,又想起晋殊的右使身份,忙往门主望了一眼,见秦仪并无怒色,而晋殊又死不松口,被打了一掌,咬得更用力了。

蒋守义见门主默许,更加肆无忌惮,一拳一拳往晋殊脸上砸去,嘴里骂骂咧咧不休。打得几下,晋殊终于松口,但蒋守义手上鲜血淋漓,已给他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蒋守义气极又痛极,仗着他四肢被按住动弹不得,抬脚往他头上猛踹几下,骂道:“小杂种,你找死!”

晋殊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血肉和药粉,没说话,只瞪着他,像是在记他的模样。

蒋守义左手握着自己右腕,眼见自己的手血流不止,不由得恶念丛生,抬起脚来,要向他左眼踢落。

秦仪眼角余光瞄到他的动作,忽然咳了两声,蒋守义连忙退到一旁。

秦仪垂目望着晋殊,道:“猫儿,偷解药是门中死罪,这次喂你吃的药,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次,我就不饶你了。”

晋殊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一声不吭。秦仪显然早已对他失去耐心,手一挥,四个黑衣人放开了晋殊。

晋殊一脱桎梏,立刻蹿上高墙消失在夜色里。

蒋守义心里暗暗惊叹他的身法迅捷,嘴上却只冷哼一声,道:“久闻晋右使肆意妄为难以管制,没想到对门主也是如此不敬。”

秦仪摇头道:“畜生终究是畜生!”

晋殊逃到偏僻处,全身关节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找到一口水井,用尽力气拉了小半桶水上来,玩命似的猛灌,然后伸手指到嗓子眼催吐。

他自湖州回来,几乎昼夜不歇,一到都中就去找林知若,也没顾上吃东西,到现在胃里完全是空的,待药粉随着清水被呕出来,他整个腹部都痉挛了,缩在地上抽搐。

没等他缓过来,不远处传来说笑声,晋殊一个激灵,不知哪来的力气,撑着墙站了起来。

他现在一口气都提不起来,轻功是用不上了,只是扶着墙慢慢地走到更隐蔽处,往树丛深处走去。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御煞门的人看到,他的仇家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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