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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殿之上,白掌门的神色变得越发的难看,再也没有了方才的从容和威仪。

  公羊殁喝道:“小子,不要胡说八道!镇义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分明就是你在污蔑抹黑!”

  杨硕淡淡的道:“浊者自浊,何需他人来抹黑?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如若不信,可以叫当事人当面说个清楚。”

  “掌门,他这是在诋毁凌霄峰的清誉!就算将那宣柔儿带上来又如何?如今死无对证,谁知道他们不是在串供?”

  杨硕无奈的笑了笑:“既然晚辈所言不足取信,当事人所言也不足以采信。那何人之言才可信,难道就凭公羊堂主您空口白牙?”

  “你……”

  杨硕又道:“弟子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公羊堂主能否解惑?”

  公羊殁冷哼一声,甩了个脸子。

  白掌门道:“你说。”

  “前辈能将弟子叫来,必然是听了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弟子不明白的是,为何公羊前辈如此断定此人没有说谎。究竟是先入为主,还是顾念私情,以至于偏听偏信?”

  “你……血口喷人!”

  公羊被杨硕说中了心事,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杨硕心中暗笑,微微一欠身道:“前辈莫要动怒,晚辈只是胡乱猜测,如果说错了请勿见怪。”又向掌门一揖道,“弟子不知得罪了何人,竟受人恶意诽谤。弟子想请此人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公羊殁一摆手道:“不行!”

  “为何不行?”

  “我们有义务为知情人的身份保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不若如堂主所愿,直接定了晚辈的罪?”

  “你……”公羊殁竖眉瞪眼,一时语塞。

  他原本以为杨硕只是个毛头小子,声音大点就能唬住,却万万想不到这是一块硬骨头,而且是最难啃的那一块。

  白掌门向侍从道:“去将弱水峰的宣柔儿,还有另外两名当事人也叫到这里来。”

  手下领命而去。

  很快,宣柔儿也被带到了大殿。初始时还不明白出了什么,当见到一旁的杨硕时,便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宣柔儿,你且将凌镇义之事从实道来,不可有丝毫做假!”

  宣柔儿看了看杨硕,见对方向自己淡然的点了点头,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出来。

  她这一说,公羊堂主的脸色就更加的不好看了。凌镇义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他这个当师父的也难辞其咎。

  说到受辱之时,宣柔儿是羞愤难当,泫然欲泣,直言凌镇义寡廉鲜耻、人面兽心,让掌门一时无地自容,难以自处。

  毕竟,这凌镇义可是他凌霄峰的弟子,虽在门内的口碑并不怎么样,但凭他一身本事,在峰内也颇有威望。

  不一会儿,乔玲和炳瑁也被带了上来。

  炳瑁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信誓旦旦的依当日约定好的说辞,将凌师兄奋勇杀敌的伟岸英姿吹嘘了一通,又将他最后寡不敌众,壮烈牺牲的悲情渲染了一遍,听得大殿上一众侍从忍俊不禁,掌门和堂主二人脑门冒油,面上无光,

  乔玲立在一旁,娇躯微颤,完全听不下去了。

  杨硕则直接将头埋了下去。

  他此刻多么想说一句话:这位仁兄,我服了你了,真哥们啊有没有!但是你能不能稍微有点眼力劲儿,先搞清楚状况啊?

  “啪!”白掌门忽然一拍桌子,怒道:“你若再胡言乱语,就让训戒堂先送你二十记杀威棒!”

  炳瑁吓得一哆嗦,左右看了看,又歉然的望了一眼杨硕,才老老实实的如实说了。

  听完他和乔玲的口述,白掌门沉默了。

  公羊殁道:“就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擅用私刑杀害同门,仍是大罪一件,容不得你抵赖!”

  好吧,还有这么一条等在这里,哥这下真的要认栽了!

  公羊殁又向掌门一揖道:“掌门,请容在下秉公处置!”

  杨硕高声道:“且慢!”

  二人一同向他望来。

  杨硕昂首道:“秉公处置?如何秉公?掌门师伯请不要忘了,公羊堂主可是当事人的师尊,按理是不是该避嫌?”

  白掌门犹豫了一下:“也在理。”

  公羊殁一拱手,道:“蒙掌门器重,某忝为训戒堂首席,职责所在,如何能置身事外?再者,如何处置自有门规戒律,若有逾矩,愿受同罚!”

  白掌门想了想道:“这么说也对。”又问公羊殁道,“那按门规当如何?”

  “擅用私刑致人身亡者,按门规,须先处淬体鞭50记,再罚面壁思过三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齐齐变色。虽然早猜到责罚会不轻,但谁也没想到会这么重。

  所谓淬体鞭,并非如其名字那般,挨几下便可以锻炼己身,助益修行。淬体不假,但只是相对于体质强悍的力士或辟谷期修士。

  若是寻常筑基期修士挨上那么几下,必然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别说什么淬体,只要意志力稍微差一点或者肉体承受力不够,恐怕几十鞭下去就先挂了。

  更何况,杨硕还只是一个刚刚进入筑基期的修士,一个不好,就能要了他的命!

  整整50鞭呐!

  白掌门犹豫了。还未决断,白小玉突然跑上堂来。

  “爹!不可以!”

  “小玉,你怎么来了?”

  “小玉不想爹不辨是非,也不想杨硕哥哥出事。”

  “胡闹!这里是议事殿,哪有你说话的份?”

  “爹!你不能这样对杨硕,他可是落霞门的功臣!”

  公羊殁昂首道:“小姐此言差矣。就算有功,昨日掌门都已经在大殿上封赏过了。所谓赏罚分明,岂能以昨日之功,抵今日之过?”

  白小玉不服气的道:“哼!你这牛鼻子,就会讲一堆歪理。什么叫昨日之功,今日之过?都是西泠岛上发生的事,怎么就分昨日今日了?不就是赏了一件还没锻造出来的法宝么?不要就是了,有什么稀罕的!”

  “小玉,不可无理!”

  “你……”公羊殁气得胡子一颤,咽了口气道,“白小姐,我看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劝你还是快快退下,莫再干扰门派事务!”

  白小玉看向了掌门,娇呼一声:“爹——”

  白掌门瞪了她一眼,道:“听话,快快退下!不然为父就真的生气了!”

  立刻上来两名侍卫,架住白小玉往外走。

  “哼!”白小玉一跺脚,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公羊殁吩咐手下道:“去将淬体鞭取来!”

  “是!”有人领命去了。

  白掌门皱了皱眉,道:“方才小女虽是胡闹,所说也不无道理。杨硕,本门问你,你是否愿意放弃赏赐,以抵消你的过错?”

  杨硕道:“弟子愿意。但听掌门师伯安排。”

  听到这里,乔玲和宣柔儿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都稍稍有了喜色。

  “不可!”公羊殁进言道,“掌门,这杀害同门乃是大罪,岂能随随便便就赦免?”

  掌门一时愣住了:“这……”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喝:“怎么就叫随随便便了?”

  谢老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素云。

  素云关切的看了一眼杨硕,见他没事,方才放下了心。向掌门盈盈一拜,便退到了一旁。

  谢老道:“老夫不在,就有人想对老夫的弟子不利了,是何居心?”

  公羊殁强辩道:“含真长老言重了,本堂主只是依门规办事,何来居心一说?”

  谢老不屑的道:“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那凌镇义乃你新收的弟子。你如此咬住我徒不放,无非是公报私仇!”

  公羊殁傲然道:“我敬你,才称你一声含真长老。还请长老莫要胡乱揣测,门规戒律与师徒之情,在下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不如这样,我当堂审问一次,如果您觉得有何不妥,大可指正,但如果您挑不出毛病,就请不要干扰在下依门规办事!如何?”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审法?”

  谢老也拧上了,往交椅上一坐,就想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公羊殁走到了宣柔儿跟前,问道:“你说那凌镇义曾经对你不利,对吗?”

  “不错。他这个卑鄙小人,竟趁我斩杀妖兽的时候暗施偷袭,将我制住。”

  “那……可有人证?”

  宣柔儿一怔,如实道:“开阳门的人撞见了,只不过他们已经……”

  公羊殁的嘴角微微一翘,又向杨硕等人问道:“我来问你们,你们有没有谁亲眼目睹凌镇义对宣柔儿不利或是行为不轨?”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那便是了。”公羊殁得意的一笑,又向杨硕问道,“那你又是从何人手上解救的宣柔儿?是开阳门修士手中,还是从凌镇义手中?”

  杨硕眼帘一垂,已经明白了老狐狸的用意,无可奈何的道:“是开阳门。”

  “白掌门、含真长老。很显然,凌镇义对宣柔儿不利,都只是宣柔儿的一面之词,没有人亲眼见证。

  可我的知情人却亲眼见到他们二人起了冲突,结果被开阳门的人钻了空子,一举擒获。”

  公羊殁单手指天,说得字字铿锵,义正辞严,如同这就是事实一般。

  宣柔儿愤然道:“他胡说!”

  公羊殁笑了笑,道:“有没有胡说,你最清楚。你和凌镇义擂台结怨是人人皆知的事,你敢否认?”

  宣柔儿哑口无言。

  “我再问你,你说凌镇义想侮辱你,有没有此事?”

  宣柔儿眼中溢出点点泪光,咬牙切齿的道:“不错,他就是个畜生,他该死!”

  “那你告诉在场的诸位,最终是有还是没有?”

  宣柔儿悲愤的道:“就算没有,并不代表他不会做!”

  “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宣柔儿低下了头,两颗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回道:“没有。”

  公羊殁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甚是满意,向众人扫了一眼,指着下面的几人说道:

  “白掌门、含真长老,你们也都听到了,凌镇义与宣柔儿二人的恩怨纠葛,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非礼之说,更无从谈起。因此,我们并不能断定凌镇义该死该杀。”

  又伸手一指,义愤填膺的道:“而这杨硕手刃同门,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谢老气极,恨恨的道,“你可别忘了,这次的西泠岛试练,杨硕的功劳最大。他不但灭杀两派十数人,而且还救了许多同门,可谓居功至伟。为何你绝口不提?”

  白掌门附和道:“不错。如此功勋,就算做得再不对,也足可以抵消。”

  “师兄此言差矣。”随着一个娇媚的声音传入大殿,众人都扭过头去。

  红衣妖娆,行走如风,一个袅娜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的偏厅门口。

  众人纷纷行礼。

  “公羊殁见过红倚长老。”

  “弟子拜见红倚长老。”

  杨硕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既然从偏厅出来,显然早就在暗中关注这件事,说不定还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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