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向死求生

　　朱见深一席话借着罗伦的由头不着痕迹的帮谢宇开脱了，本以为事情借此揭过，哪知内阁次辅户部尚书陈文忽然横跨一步说道“启禀圣上，臣以为罗侍郎之言有失偏颇，谢宇却有不妥之处，但所谓瑕不掩瑜，年少难免轻狂，老成必然持重，谢通政乃是我朝未来的砥柱之臣，如今新野的灾情乃是其展露锋芒，一现才华的大好时机，皇上若是此时不用他，谢通政日后怕是再难寻得此等良机了”

　　陈文之言心机颇深，暗中的意思就是皇上你回护谢宇太多，旁人去得为何谢宇去不得，他若不去，以后如何出将入相，如何获得声望，如何使百官信服

　　闻听陈文的上奏，朱见深眉头紧锁，半晌才道“此事关系重大，容朕思量一下，明日早朝再做决断，朕有些乏了，散朝吧！”说罢便拂袖而去，显得有些愤怒

　　待夏时尖着嗓子唱了退朝，群臣这才拜服在地再次山呼万岁，随后一班人这才起身往金水桥走去，当前走着一个彭时，此时步子倒是比谁都快，看样子是急得够呛

　　而此时的万安则是涨红了一张脸，看着有些失措的彭时，知道事情这就算成了

　　彭时慌慌张张的赶去李贤府上，李阁老近日为了变法的事整日里操心费力，身体也日渐倾颓，终于在昨夜染了些风寒，今早一病不起，等彭时赶到时正看见谢宇在堂下煎药，谢宇看见彭时朝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心知有事，忙起身迎了上去

　　“彭大人，何事惊慌啊？先与我说说，李阁老方才发了汗正在卧床歇息，经不得事”谢宇掸了掸身上的烟火气说道

　　彭时看谢宇如此说心中更急，忙说道“谢通政，你的祸事来了，我那不明事理的族弟今日上朝时举荐你去新野赈灾，一众地方的党人尽皆呼应，连那次辅陈大人和阁员万安都出手了，如今皇上虽未当朝应允，但看样子已是有所动摇，只怕此事不会如此简单的了结，万安一党必留有后手，如今本官我一筹莫展，能左右大局的阁老也抱病在床，这可如何是好？”

　　“部堂大人莫要慌张，新野如何了？怎叫大人您如此的视若虎狼？”谢宇尚不知新野瘟情的糜烂程度，仍不急不缓的问道

　　彭时见此稍稍的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新野疫情已久，据最近郡王府上奏的折子看，城中十室九空，百户不一，早已是死城一座，瘟疫如今已蔓延至邓州，如今还未立夏，照此发展，入夏之后北至南阳，南至襄阳的各处州府皆难避免，如此一来，本官岂能不慌”

　　“哦？是何种瘟疫？竟如此厉害”谢宇闻言惊道

　　彭时看谢宇不慌不忙似还有些好奇的样子，不由得无奈道“此疫甚是奇怪，忽冷忽热，时好时坏，最近又闻似是又添了上吐下泻的症状，不出五日任你铜皮铁骨也能被折腾死，疫区的郎中诊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也无法用药，此时任谁去了也是徒劳”

　　谢宇闻言想了想，这瘟疫听着像是疟疾呀，但是为什么还有呕吐腹泻的症状，疟疾都是云南两广这种气候湿热的地方才有，如今南阳邓州正值春末，能么能爆发疟疾呢，不过若真是疟疾，河南本地的郎中不识此疫倒也不奇怪

　　看谢宇想得出神，彭时问道“怎么，谢通政识得此疫？”

　　“听着像是两广的疟疾，但似是而非，并不好确定，要亲临实地走访查问才能肯定”谢宇回过神来答道

　　彭时闻言却有些惊奇道“谢通政还通医术？却万不可因此托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须知那拱木不生危，因此堕坑落堑，只怕会万劫不复啊”

　　听彭时劝自己，谢宇知道彭时误会了忙说道“粗通而已，此事事发突然缺乏防备，早已不在我等掌控之中，李阁老卧病在床更是群龙无首，如今只好听天由命，再着急也没用”

　　“切不可轻言放弃，你与司礼监夏公公相交甚好，不如投托他向皇上申述苦衷，此事兴许尚有缓和的余地”彭时想了想说道

　　彭时生性稳重，如今能为他的事情方寸大乱，竟连求司礼监的主意都想出来了，谢宇闻言不禁大为感动，不由施礼道“彭公的心意我谢宇心知肚明，下官从李阁老变法那天起就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变法触怒的地方势力在朝廷引起反弹，这是必然的事情，我很早就和老师说过此事，奈何老师心急变法，还是抱着一蹴而就的心思，如今好在事情落在了我谢宇的肩上，尚且还有回环的余地，彭公放心，我谢宇没那容易死”

　　那些人处心积虑的害他，怎么会没考虑到司礼监这边，必是早就做了准备，敌暗我明，如今只有挨打的份儿，想还手也得等稳住了阵脚再说，何况瘟疫的话也不一定就是死局，反倒是现在留在京中才是被困在了漩涡的最中心，去新野是一步险棋，走好了一则有姜维避祸之功，二可尽瞒天过海之妙，既可以逃离那些地方党徒的攻讦，又可以趁机打开变法的局面，但若是走不好，皇上和地方上哪边都交待不下去，早晚会陷入死局

　　看谢宇的模样似乎是有了对策又似乎像是认命了，彭时只得苦笑道“我彭时真是看不懂你谢宇，此时已近绝地，若是皇上明日开口让你做了河南巡抚，此一回必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即使你不死，扑不灭邓州的瘟疫也是一行大罪，最轻也是丢官发配的局面，你在地方上没有根基，此一去必遭掣肘，如何能全身而退”

　　谢宇踱步到了庭中仰望着李阁老家中那颗石榴树，半晌才出神的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这一去，若非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便是别开天地，让南阳府成为变法的根基，天底下变法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就看死得是谁了！彭公，你说是不是？”

　　彭时听谢宇此言身躯一阵，紧接着一揖到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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