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当朝作死

　　第二天早朝，乃是谢宇上朝的日子，天还没亮谢宇便套上了那件云雁的大红补服，带上那顶乌纱帽，排起仪仗沿着西长安街向东而来，今日上朝不同以往，谢宇的心里明白，此去便是如同架好的炭火，只等自己跳上去烤了

　　到了午门外，不出意料那顶大红的步舆正立在那里，那顶步舆是内阁首辅的标志，它在这里证明李阁老今天也来了，谢宇知道自己瞒不住老师，但他必须瞒，李阁老的身体确实每况愈下，已经禁不起什么风浪了

　　谢宇快步下轿走上前去，凑到轿子前施礼道“老师，您怎么来了，您的病还需卧床修养些日子，切不可妄动啊”

　　良久，轿中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身上的病不打紧，心里的病才要命，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

　　“老师，说了又能如何，是生是死学生担下了，此一去也未必就是闯那龙潭虎穴，兴许柳暗花明也不一定”谢宇解释道

　　李贤在轿中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子，显得很是吃力，只见他微微喘气道“混帐话，你去赴险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为师不在了变法还有你撑着，你不在了，你让谁撑着？”

　　“自有商公和彭公二人主持大局”谢宇伸手想扶李贤一把却被李贤把他的手拨开了

　　李贤又用了些力气，还是没能站起来，只得叹息道“商辂早不是那个惊才艳艳的商弘载啦！前几天他还朝做了兵部尚书，直到今日也绝口不提变法的事情，既不见我也不见陈文，他存的什么心思我岂会不知，无非明哲保身罢了，怕是被夺门一事吓破了胆子，如今躲起来了”

　　谢宇闻言不由得摇头道“商公若是真被吓破了胆又何必还朝，所谋者重，其行也慎，必是有所顾虑罢了，老师就此回去歇息吧，学生若暂离京师赴任，还指着老师您在京中坐镇呢”

　　“你真想好了？”李贤似是有些绝望的闭目问道

　　看李贤的样子，谢宇心中有些酸楚，不由说到“学生此去并非求死，乃是向死求生，老师尽可放心，只要您能一直硬朗着，学生就能让您看见变法有成的那天”

　　“好个向死求生，好个谢宇，你去吧，为师身子骨确实禁不住折腾了，楚时，回府”李贤闻言苦笑一声，也不再相劝，招呼下人送他回府去了

　　谢宇看着远去的步舆心中有些不安，李贤的寿数将近了，按明史记载就在成化二年十二月，这是天命，谢宇也改不得，至少目前看来李阁老的状况却是每况愈下，谢宇对症下药也只能延缓病情发作的时间

　　鼓响三通，钟鸣三声，文武百官排好班次按顺序从左右掖门进入，踏过金水桥在太和门的玉阶下站定，由夏时唱朝仪，百官行五拜三叩首的大礼，山呼万岁

　　“诸位卿家，今日早朝，可有本奏？”朱见深精神有些不好，微微眯着眼睛问道

　　谢宇闻言向左一步跨出朝班奏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百官一看上奏言事之人乃是谢宇，不由皆是有些吃惊，朱见深见此也是微微的有些发怔，不由问道“谢爱卿有何事上奏？”

　　“臣闻新野瘟疫数月，现已祸及邓州，其间百姓涂炭，乡里十室九空，城中尸骨累累，连析骸易子之事竟也常有耳闻，臣闻之于耳，痛之在心，如今愿为圣上分忧，救新野万民于水火，请陛下恩准！”谢宇拜倒在地奏道

　　这一席话说的朝中重臣都是一惊，他们想过谢宇会如何为自己开脱，也想过谢宇会如何处心积虑的回避，却偏偏没想到谢宇会主动往虎口里面跳

　　朱见深也没想到这一出，张了半晌的嘴，这才挤出了一句话“谢宇，你可想好了？”

　　“臣已深思熟虑数日，昨日方才下的决断，大丈夫当为国尽忠，为天下苍生立命，岂有苟且偷生嫁祸于人的道理？”谢宇铿锵而出的话掷地有声，瞬间令昨日里那些举荐他的人有些缩头缩脑了起来

　　见谢宇这个样子朱见深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用手指了谢宇半晌，这才放下手来低声道“兹命通政使司提督眷黄右通政谢宇改任督察院巡抚河南等处右副都御使，予王命旗牌，遇机务事情可便宜行事”

　　“谢皇上恩准！”谢宇拜道

　　朱见深复杂的看了一眼谢宇，缓缓的说道“此去河南爱卿必多艰辛，家中岂能安生，朕今封你妻柳氏二品诰命夫人，彰你忠心，励你此行，也是寥表朕意，让你安心”

　　“臣谢皇上恩典！”谢宇再拜

　　谢宇入朝数月又无大的功勋，其妻并没有资格获得诰封，何况还是二品的诰封，这几乎就是逾制了，但百官之中并无人因此置喙，没人不开眼到这种程度，皇上恩宠再深如今的谢宇也是受之无愧

　　“朕今日身体欠安，就此退朝吧，谢宇，你一会儿到乾清宫来见朕，朕有话要同你讲”语罢，朱见深也不管众官吏起身便走，让满朝的文武皆是一惊

　　夏时见状依然按规矩唱班退朝，只是夏时见官员散去后，这才迎到了谢宇面前说道“谢抚台，如此平步青云，咱家恭贺你啦”

　　“夏公公可是在讽刺下官，此一去龙潭虎穴，谈何平步青云”谢宇笑道

　　夏时却眯起眼睛扫量了谢宇一眼，认真的说道“放心，你谢抚台死不了，想想一会儿见皇上怎么说吧，说的好了，命自然就保下来了”

　　谢宇闻言深以为然，深施一礼道“谢夏公公指点，公公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谢抚台还是这么客气，内侍之中数你谢抚台的名望最高，整个儿司礼监都念着你谢抚台的好处呢，咱家不管谁也得管你不是？一会儿见皇上，自然有咱家盯着，记住趁现在把能求的全求下来，省的到地方上了在抓瞎，那可就迟了”夏时继续提点道

　　去乾清宫的一路上，夏时一边走一边向谢宇说着，等到了乾清宫谢宇心中已经有了数，只等见了朱见深便要发难了，反正再过几天就见不到皇上了，先把能捞的全捞到，和夏时说的一样，省的到了用的时候抓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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