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堂堂傀主怎会那么多话,跟碎嘴子似的
“但是没有关系,小阿昭。”
“今世,你也终会失去一切,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得到的终会碎掉,你所爱之人,所护之人全都会惨烈的死去。”
“命运不会改写,只会一遍遍重蹈覆辙。”
“你到底为何如此做!”褚朝昭咬紧牙关,猩红眼,几尽疯魔。
“小阿昭,你在难过吗?你在愤怒,在不甘吗?觉得这个世间不公荒唐吗?那不如随本尊,毁了这个世界重铸如何?”
“说来,那帝卿野也真是情深呢,很多年前……”
停顿的声音,似是他在回忆些什么。
“真的过去了好多年啊,那一年,他散去一身神力随你去死,终于在万年前你出生时与你相遇,可相遇那日便是永诀,他们化作一生一死,一人不得自由,一生苦厄,深渊里爬出来,见惯了世间极恶,好不容易遇到了光,可光灭了,生生世世困于方寸之地。
一人短折,一生求而不得,不得圆满,父母双亡,一生都在死别亲人。”
“小阿昭,多荒唐啊!”
字字句句皆是引诱。
褚朝昭却是抬起头,骤然大笑起来,眼底的愤怒也好,痛苦也好,统统不见。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呢。你做这么多,是想让我变强吧?”
“想让我变得足够强,集齐神器,带着四个所谓命定之人的我的小伙伴们,打开那扇大门,你想要大门后的东西,对吗?”
那边黑暗里,破天荒地沉默下来。
这下换傀主安静了。
半晌后,声音里似带着震惊和愤怒:“你竟在骗本尊!”
她竟全都猜到了。
“不这样,堂堂傀主怎会那么多话,跟碎嘴子似的!可你废话真多,还不如我三师兄说话好听呢!”
褚朝昭很冷很虚弱,可她此刻嘲讽拉满,笑得粲然。
那笑落在傀主眼里格外刺眼。
“那又如何!即便你都知道了,到头来,你还是会按照本尊设下的一切去走,最终都会走向国破家亡,亲友死别,自己惨死的结局!”
锁链稀里哗啦再次响起来,猛然将褚朝昭拽入下方的潭水里。
“这里是无望潭,寒冷彻骨,这里曾经关押过堕落的神明,即便是神明也受不住,你便在这无望的深渊里等死吧!”
“哈哈哈哈!”褚朝昭在冰冷的寒潭里得意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他不明白,激怒他有什么好的,都要死了,为何还笑得出来!
“我笑,堂堂傀主,以玩弄他人为乐,此时竟是生出人才有的怒!你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哈哈!”
洞中安静下来,唯余傀主带着愤怒的冷哼渐散。
褚朝昭知道,这一次,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泡在这黑暗的寒潭里,无望等待着。
锁链隔一段时间便会将她拉下寒潭里,她躺在潭底,死寂的潭水没有动静。
这潭水真冷啊,像是有一根根寒冰做的刀子,一刀刀刮在血肉上,剜进骨髓里,令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你在这黑暗寂静里,只能真切分明感受到这些。
可这都没完,潭水没过全身才是最致命的,像是整个潭水压下来,压得五脏六腑濒临破碎,浑身骨血都被压碎般,待你浑身麻木,濒临死亡时,铁链会将你拉起来,牵动血肉模糊,你会骤然清醒,趴在岸边垂死挣扎。
待你以为一切结束时,锁链猛然将人拽下去,窒息感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不得结束。
这样一遍又一遍后,人会被拉起来,悬空挂着,待你自然干了,又拽入湖底。
在这无边黑暗里,周遭没有一点声音,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拉大,这样一点点磨着,即便是无欲无求,没有人类情绪的神明,又如何受得了?
褚朝昭却觉得好笑,这傀主当真是相信她啊。
就不怕她受不住,想办法自杀吗?
就这般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日月。
褚朝昭习以为常地被悬挂在空中,浑身湿漉漉的,她颤抖着,缓缓睁开眼,垂眸看着自己一身衣裙。
“可惜了爹爹大半夜,悄悄做的衣裙了,都没来得及亲自穿着给他看,就被毁了。”
想起她那不可一世,高冷桀骜的父亲大人,大半夜在夜明珠下,挑灯夜织,她就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可笑着笑着,脖颈处就窒息刺痛得难受。
她想,待她出去了,下一次见,她定将那傀主千刀万剐,也要他尝一尝生不得死不能,生不如死的感觉!
那艺术品一样的巧手,怎么一摸针就那么笨拙呢,她瞧着地上一堆上好的料子,怕是毁了不止两箱吧。
听哥哥们说,这些都不稀奇,父亲大人曾亲手打造簪子送给娘亲,将魔族宝库霍霍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爹爹肯定很生气,九州三域四海八荒定会被翻个底朝天,师尊肯定会自责吧,不知道爹爹会不会骂师尊,也不知道两人前生是怎么相处的。三位师兄还有师叔,其他长老师兄姐们肯定急得快哭了。”
“还有小伙伴们,阿墨肯定边哭边找,阿澜骂骂咧咧,拽着他骂他,阿忱肯定劝架的多,阿生,阿生肯定脸上会有不一样的情绪,可惜啊,可惜我都不能亲眼看见,希望阿墨能识趣儿些,悄悄用留影石录下来。”
“还有阿衍,只盼着他莫要频出春山,偶尔出去,是个意思就成了。傀主说化作一生一死,那阿衍和阿……野,便是同一人吧,算了,出去再看看。”
说到阿衍和阿野时,褚朝昭声音很轻,想起傀主所言,她不解,却打从心底的心疼。
“还有哥哥们,辛苦他们又要一寸寸翻遍这个世界来寻我了,妹妹找回来了,诶,又丢了,你说好不好笑,好不好笑,哈哈哈哈……不好笑……”
褚朝昭一下子红了眼,被拽入潭水前那一瞬,她看见自己的泪滴落,在死寂的潭水上荡开并不明显的涟漪。
她心底暗骂,自己何时这般娇气了。
上一世,睡过那么多次棺材,还被活埋过,都没那么娇气。
沉入潭底,褚朝昭脑海里日常回忆着这一世从遇到师尊起的所有点点滴滴。
她道:这一方面,真还得谢谢傀主。
遇见师尊,遇见归云宗所有人,是最大的幸。
再后来,遇见阿衍,遇见小伙伴们,还找回了父亲哥哥,有了两个家,是这可悲命运里,最大的不可悲。
想到这里,褚朝昭惊觉恍然,回望过往与他们的种种相遇,她笑起来。
这场既定的宿命倒也没那么差劲。
既然他们注定了的纠葛,那就这样纠葛到底吧。
她被拽出潭水,趴在岸边,开始收起这些回忆,脑海里不断回闪归云宗基础吞吐吸纳灵力的心诀,心诀回忆完,便在脑海里一遍遍回闪爹爹给她的,师尊教授的剑招,还有师尊手把手教她画的符篆。
她就这样一点点靠着回忆撑着,一日日不间断地在脑海里修炼。
外面的人,快找疯了,如她所想,每一个人都没有停下找她的脚步。
君祈衍日日出去,日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被阵法拽回春山,但他没有一刻安眠,回到春山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沉入书阁里翻找相关的古籍。
直到他遇见帝卿野的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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