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可我在乎

土坑之上，赫然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穿着一身古色古香的华丽衣袍，与她现在穿的这破破烂烂，却极具现代风的衣裳截然不同。

他逆着光而来，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朝她伸来手。

神明容颜绝色，一贯凉薄的双眸望向她时，满是心疼，眼尾那一抹红为他平添了不少姝色。

神明将她颤抖着拥进怀里，裹进宽大的衣袍里。

这一次，她等来了神明。

褚朝昭感受到那人身上一如既往的冰冷，却觉得温暖极了。

她唇边一笑，轻声道：“阿衍。”

见她笑得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的模样，也没有喊疼喊难受，君祈衍吐了一口气。

褚朝昭看见他身侧躺在地上的破木板沾满泥土，还有被撕开的衣摆沾满泥土，一切都了然于心。

高高在上，如神祇一般的人，竟是用破木板一下一下地挖开了坟墓，那双骨节如寒玉的大手竟是沾满泥土，将她救了出来。

褚朝昭回抱他：“阿衍，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梦。可见到你后，我方明白，都不是梦，你们也都是真的。”

那带着笑意，看似轻松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庆幸。

君祈衍听出来了，抱着她的手揽得更紧。

“阿衍，这些都已经都过去。”褚朝昭竟是做起了安抚他的角色，就好像这些不是她经历的，是对方经历的一样，“若一切继续，你也不必费力救我出来，我不会死，每次九死一生都会活得好好的。”

君祈衍沉默着，半晌才道：“我带你逃出去。”

可话落，他却消失不见了。

褚朝昭跌入下一个场景里。

棺材店里大火映红了大半边的天，木材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房梁断开轰然倒塌的声音里，夹杂着一对男女的哭喊声。

大火之外，一群人止步不前，望着那场大火，一阵唏嘘。

听说，老李家收养的那个漂亮小姑娘还在大火里，这么大的火，神仙来了，怕是也走不出来啊。

众人口中的老李家夫妻二人，瘫坐在一堆棺材旁边，哭天喊地的。

“造孽啊！囡囡！我的囡囡你出来啊！”

“囡囡，我教过你不要贪玩，不要老是在棺材里睡觉，这次……”

“囡囡啊！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两人哭喊着，令围观者无不动容。

感受着烈火逼近，周遭一切都灼热起来。

褚朝昭浑身大汗淋漓，却安详地躺在棺材里。

闻声不过也只是冷笑一声：“活不成，不如来地狱陪我啊！”

这两人收养她开始，就骂她赔钱货，不值得再打一张床给她睡，就让她随便挑棺材睡。

如今大火骤然起，夫妻二人竟是拼死把那么多庞大的棺材抬了出去，将她忘在了火海里。

哭成这样，不过是在邻里间做做样子罢了。

褚朝昭伸出手，正打算从缝隙口推开滚烫的棺材盖，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

褚朝昭怔愣一瞬，就被一个衣袍被烧得破破烂烂的人抱进怀里。

那人一身黑乎乎的，只留一双明亮美丽的眸子在转动。

褚朝昭近看，黑漆漆的五官依旧立体，她竟是在那黑乎乎一团上看见了美感。

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古人诚不欺我。

他将她完全护在怀里，不让她被大火灼烧一下，被灼烧一大片的大手轻拍她的头。

“莫怕。”

冰冷却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顶着消散的身体，君祈衍撑着一口气，将她抱出火海，这才消散。

褚朝昭再次跌入其他地方。

褚朝昭跪在地上，男人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着她的后背，本就单薄的后背血肉横飞，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褚朝昭正要反手抓住鞭子，却抓了个空，只能去忍受在一次的鞭笞。

她却内心平静，像是不知痛一样，额头冷汗津津，却坐回地上，坐得笔直。

鞭子继续，可背后的痛却停了，她被人拥入怀里。

褚朝昭回头，眸光一颤，见他目光平静地挡在她身后，受着一鞭又一鞭。

鞭挞的男人像是看不见君祈衍一样，继续低声咒骂地鞭打着。

“阿衍，都是过去的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可我在乎！”

他说。

褚朝昭心底猛然一颤。

君祈衍喜欢她的眼睛，干干净净又灵动的那双眼睛，炫耀、献宝、傲娇，甚至是带着几分娇纵地看着他，两靥生出花来，而不是如今这般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就如他一样。

小团子该是娇养着长大，在爱里长大的。

他低垂着眼，少年模样的神明唇边漾开笑：“阿昭，我算不算是第一个知晓你秘密的人？你出去，要不来个杀人灭口？”

“你还是一点都不会讲笑话，真冷。”褚朝昭虽是这般说，却是笑起来，“看到我这么不堪恶毒的一面，合该是为民除害才是。”

“你也不会讲笑话，真冷。”

鞭挞结束，君祈衍浑身都是鲜血横流，消散在原地。

就这样，君祈衍反反复复出现在她每一次九死一生的时刻，将她紧紧护在怀里，陪着她走完她深藏着如同秘密难以开口的一生。

一遍又一遍地去救赎她，将她带到光明的地方，哪怕是迟来的一份救赎。

却令褚朝昭那荒芜满目疮痍的过去，陡然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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